回到家里,李玉儿换了另一双草鞋,她看了一下穿出去的草鞋没有打湿。为了防止脚像去年一样生冻疮,李玉儿想了很多办法。其中关于鞋子的改进是最多的。
草鞋本来是夏天天气热的时候穿的,冬天大家都穿的是布鞋活着动物毛皮做的靴子。
李玉儿家里是没有多余的布料拿来给她做鞋子,以前还小的时候她在家里一直是光着脚的,晚上洗脚的时候就借用大人的鞋子。自从去年秋天要出去干活的,她就开始挤出时间学习做草鞋。然而,草鞋即使是一层又一层的加厚,也没能阻挡冬天的寒冷,加之经常打湿,整个脚就像泡在冰水里一样,不出意料的就生了冻疮。为改进她又在鞋子底下加了一块并不光滑的木板,这样之后打湿的次数就少了。
李玉儿换好鞋子,正准备去洗衣服,就看到迎面来了四个男人。
走在前面的人李玉儿认识,他是掌管这里方圆百户人家户籍和纳税的里长,然而李玉最儿关注的不是里长,而是里长后面的三个人,其中两个穿着半旧不新的差役服饰,另外一个穿着玄色直缀。
李玉儿看着平时鼻孔朝天的里长正躬着身子对他右边的直缀男子赔笑,就知道这应该是个官府里的人。浅水湾地势偏远,离县城远得很,平时没见过什么官府的人员,里长就是她见过的最大的官了。
“丫头,李三壮在家吗?”里长转过头来,又趾高气昂的拦住李玉儿问道。
果然是奔着她家来的,预感成真了,李玉儿还是装着没见过生人的害怕模样回道:“爹不在,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给你说了也没用,去找你爹回来。”里长不耐烦的挥挥手。
李玉儿对着家里喊了一句:“娘,里长来了。”就跑去找他爹。
一路上李玉儿都在思量,这些人到底来她家干什么?今年的税收已经交了;她娘还没有生,即使生了里长也不会专门过来上户籍。
不久,李玉儿在竹林找到了她爹。自从李财主家不需要短工之后,她爹就在砍竹子划篾条来编背篼、撮箕、筛子之类的东西,希望能在赶集的时候卖几个钱,为家里增添点额外收入。
“他们来了几个人?官差老爷们的脸色好不好?”李老二逮着李玉儿问个不停,他从小生活在浅水湾,对着衙门里的人有着天然的惧怕。
“他们都挺温和的。快点回去吧,免得他们等急了。”李玉儿见她爹的样子,也知道不能得到什么有效信息了,只能往好的一方面说。
“对!我得赶快回去,不能让他们等久了,也不知道你娘能不能招待好他们。”李老二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快步往家里走。
李玉儿脚步慢,赶不上她爹,想了一下对她爹喊道:“也不知道里长有什么事儿,要找几家,我先去通知大伯他们吧?”
“去吧,快点回来。”李老二满脑子都是有公差到他家里来了,那里还顾得上细想李玉儿的话。
李玉儿快步跑到大伯家,正好大伯大娘都在,便把差役来了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问道:“大伯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李老大回忆道过往的事情,有些忧愁道:“我们这里穷地方又没多少油水,你爹胆子也不大,肯定没有作奸犯科。他们也不是来抓你爹的,怕是来收税的。”
“收税?上个月不是刚收过吗?”李玉儿十分不解。
在这里每户都要缴纳人丁税、田地税以及各种杂税,税收还不低,大多数人家要辛辛苦苦的忙一年才能不饿死,但每年收税都在统一的时间,那就是秋收后。
“希望不是啊!”李老大长叹了一口气,对着李玉儿道:“你再往你三叔那里跑一趟,我过去看看。”
李玉儿的心情也沉重起来,要知道他们家就只有她爹一个男丁,他爷爷的土地不种,平均分给三兄弟,但要保证他爷爷每天都吃好,也就不剩多少了。收到的粮食本来就不多,交了一年的赋税过后,剩下的粮食减减省省只能保证三个人饿不死。本来李玉儿就在愁,她娘生了弟弟妹妹后该怎么办?现在竟然还要交税!
☆、第12章 买粮
李玉儿跟着三叔回到家时,发现堂屋大门敞开,那个穿着玄色直缀的男子坐在堂屋上首,里长和官差都再在旁边,她爹和大伯站在下首,附近十多户邻居也站在旁边。
“大人,今年年景本来就不好,要在收一次税,我们就活不下去了。”有一个高瘦男子终于鼓起勇气大声的说了出来。
原来她大伯没猜错,真的是要收税,李玉儿对家里的未来有了浓浓的担忧。见大家都没被征税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没人留意她,就光明正大的留在了堂屋,听取事情的后续发展。
“是啊,是啊!今年的粮食本来就养不活一家人了,还要加税,不是让大家去死吗?”感觉到与自身命运密切相关,又有人带头后,大家也都压下了对官府的恐惧纷纷抱怨起来,一时间大堂里叽叽喳喳的吵闹非常。
直缀服男子皱着眉头,习惯性的伸手去端茶,端到手上才发现是一个有缺口的粗瓷碗,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听见下面议论的声音更加大了,不由的把茶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吵什么吵!书办大人面前岂容你们放肆?”里长对着下面的人吼了一句后,又向着直缀服男子谄媚的笑了笑。
堂屋里安静了一瞬,转而说话的声音更大了。
直缀服男子受不了这种吵闹的环境,用眼神示意了旁边的差役一下。旁边的差役惯会看眼色,知道书办大人是要示威,便拿起随身带着的棍子往李家的桌子上一敲。
也不知道是差役的力气太大,还是李家的桌子不结实,被敲了之后,就发出一声闷响——散架了。
这个威慑效果出乎意料,堂屋里的人一下子就安静了。愤怒激动的情绪过去了,对官府的惧怕又冒了出来,村民们这才想起上面这是县衙里来的大人,顿时不敢出声了。
直缀男子放弃了他‘亲民如子’的想法,直接开口道:“本来税收这块是里长负责的,但此次征粮是圣上的的旨意,各郡县都要在这个月内收完。因此县尊就安排鄙人下来了,所以不管如何,粮食是一定要收齐的。”
一听是皇帝陛下的旨意,周围人就蒙了,良久才有一个喏喏的声音道:“可是大人,我们确实拿不出啊。”
“这次征粮是为了预防草原叩边,如果实在拿不出来,运粮的还要役夫,你们直接出人去运粮好了。”直缀男子轻蔑的说道,他觉得这些百姓就是些鼠目寸光的家伙。边关都要打仗了 ,他们还在吝啬家里的几颗粮食。
从小生活富庶的直缀服的男子想不到,对他来说的那点粮食,是这些百姓一家子的命。即使听到了这些百姓的说辞,也只以为他们是奸猾之人想要躲避赋税。
最后,书办下了通牒:“你们到底是要交粮还是人,自己想好,明天统一带走。”
直缀服男子说完直接甩袖走了出去,里长在后面跟了一句:“你们好好考虑!”说完就紧跟着出去拍马屁了。
衙门里的人一走,李家的整个堂屋就成了闹市,大多都在哭天喊地。也有个别人清楚胳膊确实拧不过大腿,已经在思考着:到底是交粮,还是去当役夫。
李玉儿已经被听到的消息打蒙了,浅水湾太封闭了,以至于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关于外界的信息。在周围人都不知道外界的情况下,她也就没有继续关注,只在为温饱奋斗。她她只知道这个国家叫‘大夏’,国家大事对现在的她来说太遥远,没想到马上就与她息息相关了。
“大伯,草原离我们这里远吗?”李玉儿走到李家见识最广的大伯身边问道。在李她的思维里,要征收粮食为战争做准备,因该是在离战场近的地方征收,这样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损耗。因此,李玉儿十分担心自家靠近战场。
“远着呢。镇上跑过货的人说‘坐牛车都要走三四个月’”李老大说完又把两个弟弟喊到一起,商量税收的事情怎么处理。
“张氏还怀着孕,翻了年就要生孩子。家里四张嘴,没有粮食,实在是养不活。” 李老二忧愁道。
“我家也差不多。”李老三考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有效建议,只附和着说了一句。
“按照这个态势,镇上的瓦窑怕也要关了。”李家老大也在叹息。
李家三兄弟只有老大家过的好一些,因为他学了一门手艺,会做瓦胚,会烧窑。只是这税再收过一遍,怕明年整个镇上的人都买不起瓦,修不了房,瓦窑也只有关闭了。
“那要不我们去当役夫吧。”李老三试探着说道。
李玉儿在旁边听到赶紧阻止:“战场上的事儿怎么也说不准,到时候要役夫上前线怎么办。”不是她不关心国家大事,而是她们家离不了男丁,如果三个男丁去了战场没回来,她们家剩下一些妇孺,最终结果可想而知。
“就是!你还没有一个小孩子懂事。你忘了十多年前那次徭役,有多少人回来?”李老大也赶紧阻止,他记忆中十多年前他们村里有十多个人去产加徭役,结果都没回来!那次还只是去修河堤,这次可是往前线运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