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来说,晏末不是一个很好的交谈对象,特别是不谈公事的闲话。因为不管是作为听众还是说者他都没有那么多耐心浪费时间和别人‘聊天’。
但是,如果晏末真的想聊天的时候,无疑他就是一个非常好的聊天对象。
晏末轻轻挑开话题,“还在念书吗?”问完这话等着小姑娘抬头瞪大眼睛看他,轻轻松松接出下一句,“看起来是还在念书的年纪。”
大概‘上了年纪’,特别是毕业之后的女孩,就开始特别在意年龄问题了。
清若弯了眼睛,没有直接回答,“看起来还小还是很幼稚?”
晏末闻言仔仔细细看她,清若还带着帽子,都感觉头顶的灯光似乎已经透过帽子刺得她有点想避开眼睛了。
晏末却能恰好把握到那个点,话语平稳,可是你再看他的眼睛,似乎已经漫开星辰染上笑意了,“念书时候女孩子才会这么干净。”
这话说得清若没法接,她头发乱七八糟脏脏的,所以晏末这个干净,说的不是外表,她还没有脸皮厚到能追着一个不大熟悉的人问这种问题。低低哦了一声闷着头吃饭,但是带着帽子,帽檐抵着始终有些不方便。
晏末看了一会才轻轻开口,“帽子取掉好好吃饭吧,不能洗头怪我,我还能反过来当恶人讨嫌吗?”
清若抿了抿唇,到底抵不过美味食物的诱惑,身子往后挪了挪小心取掉帽子放到一边椅子上。
正想拨拨头发,晏末就含着笑意开口,“也只有念书时候还需要人提醒好好吃饭。”
清若抬头瞪他,没有了帽子,她一直遮着灯光的眼睛突然直接到灯光里面便是流光翻转,瞪得圆乎乎亮晶晶的。
晏末继续道,“等再大一点才会知道身体不能开玩笑,吃饭得是大事。”
清若仔仔细细看了一眼他的脸,只能感觉一个大概范围,具体到几岁她分辨不出,这张脸棱角太分明,加上那天晚上冷冽猩红的眼,即便现在温言笑语她始终觉得这个人是凌冽的,气场压着人,肯定不会年纪小,但是脸颊却看不出一点半分岁月的痕迹。
只是抿抿唇,轻声开口,“没有,毕业快三年了。”
晏末顿时有些诧异的看向她,而后笑开,“那我现在很好奇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了,不知道是不是我接触的学生专业不同的原因,好久没有见到这么……”
晏末眼睛含着笑停了话,这么一分半分显出来的是他之前说的‘干净’,又留给别人去遐想的,是更为夸奖或者称赞的形容词。
清若没好意思直接说自己学的是什么,脸颊上都泛起了一点点红晕,“那,你之前接触的学生学的什么专业啊?”
明明是先问的她,她反而老是要先抛一个问题回来给晏末,若是寻常时候晏末可没有这种好脾气好耐心,只是现在……
晏末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悦和不耐,依旧就像是朋友间的闲聊,她问出一个问题来,他就很自然的接过,“在公司上了好几年班,身边同事接触的即便是刚毕业的也是学习管理商业或者财经一块的。”
清若哦了一声,明显有些底气不足,晏末似乎没看出她的小羡慕和有些飘的眼神,“十有**,都非常精明强势。”晏末说着,左手抬起来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似乎有些抱怨的叹气,“和他们打交道可一点不敢放松,一个不小心就被坑,公司的任务被坑可就糟糕了,一接触就要绷得紧紧的,很累。”
这么一个看着冷冽强势的男人,会这样软着口气半是抱怨的感觉,清若突然觉得这个人似乎也没有那么难接触,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本来想忍住的,可是看他似乎有些不解偏着头看过来,就忍不出了,直接笑出了声。
晏末大概也明白了她在笑什么,幽幽叹了口气,而后给她夹了一块木瓜炖鸡,“不喜欢吃这个吗,店员和我说女孩子大多喜欢这道菜的味道,而且对身子挺好的。”
清若弯着眼睛偏头看他,没有拒绝那块肉,“我是学美术的。”
晏末点点头,眼神似乎有些恍然大悟,“难怪。”
又接着问她,“学艺术是不是挺有意思的,接触的老师都是些厉、害而奇特的人,学生也各有风采,在学校里应该过得算是多姿多彩?”
晏末的说话等级清若是当场听着都跟不上了,她这边才说了一个学美术的,他已经把艺术二字搬出来,连带着老师同学和她都夸了一圈,也不知道面对清若这样和人打交道的小菜鸟,晏末是不是有点太犯规。
晏末这么一说,清若立马苦了脸,可是眼眸里的笑却是快要溢出来一样。
“哪有什么多姿多彩,整天画得满手满身都是铅黑和颜料,我们有个同学,赶着交作业,画得太认真,拿水杯拿成颜料水喝了,周围同学发现,全班都笑了,他嘴边还挂着颜料水,他自己愣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有呀,有一次我们一特神奇的老师……”
所以,话匣子是怎么打开的。
现在不用晏末再去挑话题了,听着,不时点头,表示出好奇,嗯声询问之后,给她夹菜,可以了。
他从来都不是不善交际,他只是从来都很清楚的告诉自己,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处境,该怎么做。
刚进入晏氏打杂的时候,没有他聊不上天的人。
这顿饭,直接吃到菜全部冷掉才不算是结束的结束,清若现实中两三个朋友,见面也不多,难得有机会吃饭的时候和人坐了说话,乱七八糟说一些从前记忆里她觉得好玩的事情。
看着菜冷透了,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可是又不好意思再磨蹭着。
这人恐怕有事吧。
晏末出乎她的意料,轻轻推开碗站起身,“喜欢喝花茶吗?前两天朋友送了花茶,我自己一个人没意思煮,有兴趣尝尝?”
清若眼睛亮了亮,这次知道害羞了,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桌子上的外卖盒,“这……”
晏末截断了她的话,“我一会收拾。”
清若绝对不是一个爱干家务的娃,立马就心安理得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还有奶茶呢,我都没喝几口。”
晏末声线温柔,眉目含笑,“那就不喝了,少喝点那些饮料,花茶好一点。”
顿时没有理由拒绝了,清若乖乖的点头。
而后晏末去隔间里找花茶,清若就跟着他,站在隔间门口斜着身子靠着门框看着他,嘴巴里还在念叨着说话。
其实并没有什么鬼的朋友前两天送的花茶,但是晏末知道这个屋子里有花茶,至于是什么时候买的就不重要了,反正总不至于长霉。
身后的小姑娘还是巴拉巴拉软着声音念叨读书时候种种她觉得可以分享的小故事。
晏末找到花茶,又开始从柜子里拿煮花茶的壶,漂亮精致的白盏碎花杯。
眸底是淡漠的薄凉。
小女孩,多好骗呀。
单纯得叫人可怜又可惜。
那天晚上即便他意识不清醒,也知道,对面的女孩子一个人住。那么晚拿着钥匙因为遇到一个奇怪的陌生男人不敢开门,一个人住。
看着大学毕业不超过三年,眼眸底一片干干净净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害怕,一个人居住在这种地方,不管是租住还是买下的房子,要不然家里有钱,要不然被包养。
而她第二天的样子,完全不像被包养的女孩子该有的状态,那就是家里有钱,即便只是站在门口瞟了两眼玄关处,也能看得出来东西放得乱七八糟的,鞋子都是乱堆。
不爱收拾,家里有钱,娇养长大,性子单纯,有些小心翼翼的胆小,会害怕他,很正常。
那天晚上叫外卖吃饭的时候,她身上还有油墨铅笔的味道,看她的样子就是一整天没出门,叫了外卖,如果有工作,就是画画一类,而且基本是不用出门的。
眼底清透的光芒很纯粹,在别人家吃了饭不收拾能走得自自然然的随性。说明不缺钱,而且至少她工作所赚的钱足够养活她自己才能有这么大大方方的底气。那就是不爱奢侈品。
脏着头发,到底还是来家里和他吃饭,明明还是有点怕他的,说明心里还是孤独的,渴望有人陪有人说话的。
所以,随便撩拨几句就足够她打开话匣子,只要聊天配合好,立马能得到她的信任,哪怕她心底还有些怕他,可是架不住她孤独而渴望。
为什么是她,晏末撩了撩眼皮漫不经心的想,外面那些女人他现在可不敢碰,保不准哪天就进了周周的坑里,而这个小姑娘,好骗,也好散,他房子卖掉之后,她恐怕连怎么找他都不知道。
他是男人,而且那天晚上,她低着头抿着唇,拉着他的手,眼睫毛颤颤巍巍给他擦手的时候,刚好撩拨了一下他的**。他的□□很少被不经意撩拨起来,不过那么一下而已,那天晚上他状态不好,不做多想,不过偏偏,小姑娘一次又一次的撞上来。
晏末自认不是好人,也从来不用好人的标准来衡量自己,相比被学校里面一穷二白的小男孩骗她一次,至少他会留给她一笔钱,以后有需要也会出手帮上一帮作为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