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一行,信短,无需我几眼.
信里是燕文寒秋在边境上的捷报喜讯,免不了嘘寒问暖的问了我的状况.
他的捷报我早就猜得出来,这个不是惊喜,而那些嘘寒问暖也不算是新鲜,我亦不觉得兴高采烈.
单单那句:夜无眠,久思量,上遇碧落下黄泉,相守不过一生长,千里外,念幽长,不做春风长流水,但做月华流照君……
我心阵阵发沉,又是一首诗……
我在猜想当年南梁的皇帝又是何时何地何种情势下作了一首那样煽情刻骨的诗给母亲?
:红罗裳,玉簪香,铜黄镜,半面妆,娉婷婉娩君若狂,不思量,发结万年长……
他许了母亲万年那么长,竟只应了八年之久,而我和燕文寒秋的一辈子,到底多长?他又能应了多久???
我望着窗台那盆母亲给我的花籽种出来的白色芍药花,眼前那些南梁里遭遇过的种种就仿佛是放映电影一般浮现在我的心头.
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懂得,那种弥漫并不是简单的覆盖,也不是严实的包围,就好像是连微细的缝隙都能填满一般,无所隐瞒无所遁逃,有遍布了我的心间的寸草寸生.
夜无眠,久思量,上遇碧落下黄泉,相守不过一生长,千里外,念幽长,不做春风长流水,但做月华流照君……
我喃喃念叨了许久……
隔天我招了太傅大人刘恒毅过来,这人知识渊博,很有独到的见解,曾是闻名前朝一时的奇才,为着此,燕文寒秋的母亲才会把他召进宫给自己的儿子当太傅老师,这么多年以来,他也是燕文寒秋最为敬重和信任的一位臣子.
我这一番史无前例的改革到目前看来似乎是滴水不漏的,可我很难说其中就没有任何的漏洞在……
我是如此的人,真话和假话之间若让我选择,我顶选择前者,因为我需要的不是一个谄媚我的人,我需要的是一位助我成事的能人。
对于问题的产生和解决,并不能一意孤行,我需要各方各面的意见,只有这样,解决办法的本身才能不断的通过不同人的眼光看待而凸显出其中的不足和问题所在……
刘恒毅进了门来和蔼的朝我笑了笑,俯身就要拜下去,我赶紧阻止“刘太傅是老师,本宫是学生,学生不拜老师也就罢了,如何让老师拜学生?”
他不慌不忙道“君臣有别……”
我也笑笑回他“朝堂上有别那是论居位,现下是似底下,在私下里就要论师生之礼……”
刘成把茶奉上座,我坐在榻上开始和他谈起这次解决方案的事情.
“老师认为这次本宫的方法如何?”我问.
他答“皇后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第一次革新,想尽善尽美,但难逃经验不足 ,所以本宫需要良臣的忠诚谏言,谋士的卓越才华,共同把这个问题解决好,处理好,所以,想到请老师过来指教学生一二……”
他点点头“皇后之前把批阅好的折子送与老夫看,老夫也看过那些方案觉得甚为不错,只是有一点不明……”
我撩眼看他“老师请直言不妨……”
“既然之前已有三十六郡,这些流民也都是按照沿边远散民附近所安居的,又何须驻建新的郡呢?如果是按照节约的初衷出发,设郡可免,边远流民可归临近的郡守管辖,这岂不是更方便?”
我轻抿一口茶“自古,分封的制度多半属世袭也有论功封赏,可不知道老师对这一制度如何看待?”
“既然是祖制,自然有祖制的道理……”
“的确,道理是有了,弊端也跟着就来了……”
我抬眼望过去“分封王侯本就是皇亲国戚或有功之臣这实属理应所得,可偏偏,也是乱臣贼子居心不良的开端,分封是为了巩固疆土和统治,不是为了他日的兵戎想象土崩瓦解……”
“皇后见解是如何……”
“多设郡,便可以按照皇上的意思分封给任何一位王爷、将军,可如何安保我北邑江山风调雨顺?还是回到祖制的规矩上来,还是世袭……
既然如此,那问题就更明朗化了……有道是,止沸须何法?
抽薪……这是个好办法,不过本宫倒觉得,抽薪的动作太大,既然不易打草惊蛇,老师觉得扬汤止沸此法如何???”
刘恒毅的眉毛微微纠结,似乎在很慎重的思考着,过了会,斟酌的开了口“此法倒也不错,可想不打草惊蛇也非易事……皇后又是如何不露声色的扬汤止沸?”
“要让拥有若干郡的被分封者,将旗下的郡按照嫡长继承的原则,每到成年或者父死就可世袭了,嫡长承大,庶出承小,规矩世代相传,他们自己太平了,我们也太平了不是吗?
说白了,就是要把整块的土地分成若干单位的小块地,分封时可根据功过衡量,而得了若干郡的王侯也要在一定的时候按照朝制把部分郡再分给自己的子孙,本宫多设了郡,就是为了以备将来的世袭而封阿……
皇帝不收分封的地,便也不用担心那些土地会单单地落在一个人的手里,既然祖制是沿袭,那么就来个换汤不换药,左右都是自己家的土地,不过是分了不同的人罢了……
“这样一来……”我朝他笑了笑“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定会比以吾之矛攻他人之盾来的安全太多了,与此,他们私下里争得越厉害,顶上坐着的我们也就越安稳……老师意下如何?”
我的一番话说得刘恒毅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淡笑,这也算是我穿越过来的福音吧,谁叫我是把古人的政策和弊端看得清清楚楚的现代人呢,既然穿了,总要有点与众不同的见解,况且这也直接影响到我的生活,我懂多少自然用多少……
“皇后何以有这种高见?”刘恒毅有些诧异的问……
“心得罢了,再说本宫活着一天自然是觉得天下太平,盛世华年才是本宫想看到的,至于能跟太傅说了这么多当初考虑新建郡的初衷,自然是想得到太傅老师的支持和信任……您看……”
我转眼看他,他面色不见轻松“皇后果然是一个聪明而远虑之人,老夫佩服……”
“能得到老师的夸奖,真是让本宫甚为欢喜……”
这下心底的石头算是放稳了,总算忙了快一个月没白忙活……
第二天我把捷报的事情通传了朝堂上下,大家都是信心满满,欢乐不已。我简单询问了一些政事之后就回到青园开始批折子.
户部把三番五次改过的最终方针给我过目,我仔细的看了几遍,又招一些有经验的耕种的行家过来询问,把粮食的耕作周期交流了下,也觉得这个具体的方案肯定是比之前我粗糙的计划周密了许多,而且具体建郡的区域也划分清楚,很好办事.
我看了看地图问道“这些区域都是与现在一些边居的散户有接壤的土地范畴,不算太过偏远吧……”
户部尚书谭晓年赶紧过来给我指示“这往北的大片疆土都是尚未开垦且气候形势严峻,但又离着有人居住的远地相互紧挨着,根据分析,这些地方的种植问题不大,只要注意温度,应该没有大问题……”
我点点头“新六郡,每郡要上几千户流民,划分的土地要安排得当一些……”
谭晓年赶紧又答“臣已经严格按照皇后之前的计划来划分的,按照人头计算的……”
再次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那好,既然这样核查无误了,赶紧做成文书的形式,待本宫盖章后就可以拿到其他的尚书那里往下继续执行……”
谭晓年接过图纸“臣这就去办 ……”
如果户部的事情弄准确清晰了,下面兵部和丞相的相应的职责就好办多了。
燕文寒秋的信就放在枕头底下,只从几日前看过一次后就再没翻过,至于回信我还是不准备写,就等他回来再说……
大家都很不解缘何我不愿给燕文寒秋回信,却又不敢问,我悠然自得,要回也可,等第三封信来吧……
午膳用过之后丞相带着两个官员来到青园,这次不是为了安置流民,而是为了另一件事而来.
焉知祸福
见他们来了我就不得中午休息,折子呈上之后丞相杨志带进来的两个小吏就噼里啪啦的开始报告起来.
“盘泞江决堤的情况甚至严重,大堤以下方圆数百里农田住所全部毁于一旦,随着雨季降水的不间断,可能还有随时随地溃坝的可能……”
我有些头疼,近来睡眠的时间很短,我常常连正常人睡眠的时间都不能达到,头疼的状况明显,疲乏感,困顿感更是成倍的加剧……
我伸手轻轻揉捏太阳穴的部位,想了又想“流民已经有所安排,伤亡的情况可以得到控制,剩下来的只有水利这一方面了.
可水利这部分本宫不是很懂,要研究对策需要把负责水利的官员召集来一起商量对策,眼下一直沿袭的建坝围洪的这个方法可以不用继续了……”
脑袋中的疼痛感越发的严重起来,我慢慢合上眼“丞相去招吧,稍候大殿上候着,本宫一会儿就过去瞧……”
杨志见我的状况似乎不大好,担忧的问“皇后娘娘的身子重要,不然可以迟一些再议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