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可以这样无辜浪费呢?
“皇上若还是肯顾念那八年的夫妻之情,见了这钗也会给你留条前路好走,之前的拗脾气可要不得,千万别再做那些傻事,不然娘连死都不闭不上眼睛…”话刚说完把一只金钗教到我手中,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她咳的很用力,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苍白的面容潮红一片。
她所说的傻事就是指我之前撞破头的事,据说是因为吵架,但究竟为了什么吵,到现在我是不清楚。
没想到我的前身竟是这么刚烈的人物,难怪我刚醒来的时候头疼的厉害…
见她咳的不止,我赶紧伸手轻抚她的后背,把床边的帕子递给她,连声道“我知道了,母亲放心吧...”
她似有宽慰,勉强扯了扯嘴角,我瞟见帕子上有些鲜艳的东西,心有些沉…
哪里还用得着什么借物思人,十年未探望过一次,不管死活,又何来的情分,一根钗又有何用处...
不敢说,也不能说,说了怕她会心病的更重...
人啊,往往不是不懂得,而是不愿意去相信.
我叹了口气,人情冷暖啊,贵在自知...
公主也落魄
冷宫的生活虽很无聊,但却比较自在,我喜欢坐在那张躺椅上在早晨阳光投进院子的时候像猫一样懒散的晒着太阳.
话说身上衣服也实在太单薄了,我本就是畏寒的人,一两件单衣肯定是不够用的,分配下来的面料早被菊姑拿去裁了新衣,已是初夏的光景,晚上却冷的厉害,我只好抓紧太阳露脸的机会好好保存些热量…
尽管院子里种了蔬菜的,可那远远不够,落芳苑里至少六张嘴,那点东西,解决不了大家的温饱问题.
还有母亲的医药费问题,近些日子似乎拖的有些严重了,夜里常常听见她咳个不止.
我刚穿来这个世界便落了个毛病,这幅身子的前任主人,是因为撞了柱子还是墙什么的才把自己的魂给撞没了的,于是,我住进来之后会经常性的头疼,不是尖锐的疼,是那种闷闷的疼 ,仿佛整个脑子给搅成一锅粥了似的。
夜里醒来之后那种婉转绵延的头疼让我根本睡不着觉,再加上夜里有些寒,那光景可想而知.
这时,我便能听见母亲房间里不时传出来的咳声,刻意的压低,轻微的,无力的.我听着听着便会有些伤感的情绪涌上心头,来到这这么久我从未想到要找什么方式回到过去,只是一味的作些努力改变我现在的生活,那种感觉很怪,一方面思念自己的亲人,一方面又对这个时空里的亲人记挂得很,尤是母亲的病,看来不轻。
没有很好的医治,更没有很好的营养和清静的心情,病只能越发的严重,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所以,清楚的告诫自己,凡事不要想得太过好或太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如此,我连叹气忧愁的力气不都想浪费,除了淡定还是淡定,外人看起来还以为我心理素质好,实不知我只是懒得做那些无为的事情罢了,或许,我该思考下怎么能提高单位面积的产量,似乎更有意义一些...
李德胜是这个院子里唯一的一名男性成员,说他男性,这不够准确,对于太监这种生物来说不足以用任何一种方式去表达他的性别,因为不管你怎么说,他都会觉得对方从心里往外的不够尊重他,尽管表达的人并无恶意,而且说的还都是事实...
说来,落芳苑里就只有,母亲,菊姑,我,珍珠,如意和李德胜,这六个人.我的生活环境如此简单,除了晒太阳就是农耕,常在破衣啰嗦的撸袖子挥汗刨地的时候被叫一声“公主”,那场面相当的悔恨...
我本不学农林,也从未下地干活过,偶尔种种花花草草也都是我妈在照顾,如今,我已潦倒成这样,左手锄头右手镰刀,日当午,汗下土,研究完土豆研究红薯,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还好李德胜本就是农家子弟,多少懂得点基础知识,我只能是照葫芦画瓢,经历过浇涝了一藤的黄瓜,旱死了一垄的辣椒,如今能够坚强撑到开花结果,我的心情是非常复杂.
我曾考虑过嫁接,可对于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应该是天方夜谭吧…
“小姐…”我扭过头,一连脸仇大苦深.
“今晚小的要轮到守宫门了,可刚刚菊姑说夫人的药吃没了,今天若不去抓怕是明儿要断了…”李德胜站在一边,有些为难的对我说.
之前只有李德胜可以随意到宫中溜达,趁换班,差事溜出宫去给母亲抓药.
因为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待遇连底下的宫女都不如,皇帝不理不问,若是想请个大夫来看都不行,更别说去领药.
宫里的太监宫女一个比一个势力,没点打点费,根本就不给通报,何况是我们目前的处境,没银子不说,就算有了银子也未必有人敢去通报,这就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我皱了皱眉“刚有点起色的身子,药是不能断的,你看还有没有别的法?”
“小李子,你看你那帮子狐朋狗友谁能替一下?”如意扯了嗓子问.
李德胜想了想,皱了眉头,摇摇头“眼看是皇太后的生辰了,宫里宫外忙得厉害,管事的纪公公名点的勤着呢,怕是没那个闲人…”
“可如果你出不去,不就没人能出得了了吗?”珍珠细声细语的说.
“李德胜,你从什么时候守到何时?”我问.
“从掌灯时候一直到第二天天亮…”
我想了又想,这一屋子女眷,除了李德胜就是还算有魄力的我,珍珠太柔弱,如意又是个马大哈,菊姑不能离开母亲身边伺候,就算找个跑腿的,也非我莫属.
我叹了口气,目光望向李德胜“既然你看门,放个人出去,应该没问题吧…”
我花刚说完,三个人六双眼睛盯着我看,好像我脸上有无字天书似的.
“小姐,你该不会…”
我目扫视一圈“如果有合适人选的话,我也可以不去….”
珍珠闻言立刻反对“不成,你是公主,怎么可以大半夜的一个人跑出去,出了事怎么办?”
“就是,你上次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好呢,再说,夫人知道了,也定不会让你去的…”如意的脑袋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公主,你可饶了小的吧,外一你有个差池,我是100条小命也赔不起呀…”李德胜也反对我的办法.
可问题是,大家都有不去的理由,那母亲的病怎么办呢???
虽说我跟这个母亲之间还不至于建立了多么深厚的感情,可见她得病遭罪我也是不愿意看见的.尽管她话不多,却也能从眼神或者细节中看出对于我的感情,就为这,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吧…
“有什么能比娘娘的病更严重的事,这药定是不能断的,你们三个给我守严实了,决不能让菊姑和娘娘知道这事.”珍珠和如意面面相觑,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来,我都把娘娘两个字搬出来用,她们便想说也说不得了.
“今天的任务是把这三垄的地松好了,还有后院的那些空地上的杂草要全部清除,人家不给就要自给自足,大家长点志气,为了自己也要好好努力,分头干吧…”
我瞥了一眼李德胜“晚上的事容我想想在告诉你…”他有些为难的点点头,去后院拔草去了…
我已经完全不当自己是个公主了,那不过是徒有个虚名罢了,从穿来的第一天起,我除了住在宫里,且身上流淌了某个人一半的血液之外跟那些营生艰难的老百姓并无什么差别.
入夏之后的中午还是很热的,我在地里弯腰松土,再抬眼时已经头昏眼花了,身子不稳,闪了闪.
“小姐,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我和如意,李德胜能打理完的…”珍珠倒了一碗水,端到我面前,有些不忍地说.
我擦擦额头上的汗,猛地把一碗水喝尽.
“慢点慢点,小心呛了…”珍珠嘱咐…
“珍珠,你还记得我醒了之后跟你们说过什么吗?”把碗递给她,我认真地问.
她点点头 ,小鹿一样明亮的眼睛有些晶莹晃动“我当然记得了。你说,以后在落芳苑里没有主子奴才之分,大家都是一家人,有我一口就有你们一口,我要让我们的生活过得更好…”
我笑了笑“嗯,不是瞎说乱说,这是我心里话,也是奋斗目标.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眼看初夏要过去了,那些没种的种子要抓紧了,这苑里地方不算小,有其后院那么大一片地,绝不能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