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颜忙道:“都怪我,乱选了一个桌子。要不,我们换一个桌子吧!”
魏士英笑道:“顾姐姐,你别误会,我不是在怪你。齐府好歹也是名门贵胄,怎么叶夫人不过去了年余,家里就乱成了这个样子。大年夜的,连个席次都没安排好……”
她正说着,门口突然就有了不大不小的喧哗声,顾夕颜一行人都朝门口望去。
原来是周夫人带着三个年轻的妇人和几个抱着孩子的婆子走了进来,屋里的人纷纷起身跟她们打招呼。
柳眉儿大喜,喊了一声“周夫人”,可惜周夫人身边的人太多,此起彼伏的请安声把她的声音压了下去,周夫人一行人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喊声。在一个穿戴华丽的妇人带领下周夫人一行人施施然地上了二楼。
魏士英就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拉了一个在旁边桌子沏茶的小姑娘:“这余年阁的年夜宴,是哪位嬷嬷负责的?”
小姑娘笑盈盈地道:“是蔡嬷嬷!”
“好!”魏士英眼中又流露出那种孤高来,“你帮我把蔡嬷嬷找来,就说我们槐园的人,有事找她!”
小姑娘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神色间有了一丝惶恐,忙应了一声“是”,然后就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柳眉儿生气地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魏士英不屑地看了柳眉儿一眼:“如果我们是自己来,坐在哪里都无所谓。可今天,我们是代表魏夫人来的,怎能让她们这样糟蹋!”
柳眉儿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要是平常,顾夕颜一定会为魏士英的这句话击节叹赏,可现在她们在这妖魅横生、敌我不明的齐府,冲动就是魔鬼,是催命符。
顾夕颜拉住了魏士英:“徐夫人不在,又没到正式入席的时候,现在说这些还言之过早。”
魏士英冷冷地看了顾夕颜一眼,忿忿然地坐了下来。
柳眉儿却趁机拉了顾夕颜:“顾妹妹,陪了我去登东去!”
顾夕颜原来是常出差的人,到了陌生的地方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上厕所的地方,更何况她们等会还要参加宴会,万一有什么情况……她起身回道对魏士英道:“魏姐姐,你等等我们,我们马上就回来。”
魏士英冷冷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齐府新年(四)
秋桂和段缨络跟着各自的主子出了余年阁,柳眉儿却领着她朝余年阁前一座太湖石假山走去。
顾夕颜问柳眉儿:“你这是去哪里?”
柳眉儿也不答话,直直地往前走,在两块大石间的石桥上停了下来,笑眯眯地递给她一个荷包:“给你,里面装着几块碗豆黄,你垫垫肚子。这年夜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呢!”
原来如此?
顾夕颜伸出手去笑道:“还有一个呢?”
柳眉儿装不知道:“什么还有一个的?”
“你啊!”顾夕颜轻轻地打了柳眉儿的手臂一下:“也就是嘴里说说,可不是那狠心的人!给魏士英准备的,快拿出来!”
柳眉儿讪讪然地笑了笑,对秋桂道:“给她吧!”
秋桂笑着从衣襟里又掏出一个装有豌豆黄的荷包递给了顾夕颜。
几个人重新回到了余年阁。
余年阁的气氛有点异样,而且魏士英和双荷都不在座位上。
顾夕颜和柳眉儿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担忧。
想到魏士英那张酷似叶紫苏的脸,还有刚才她对席次安排的忿然,顾夕颜心里暗喊了一声“糟糕”,她急急地对柳眉儿道:“你快去二楼看看,看魏姑娘在不在哪里?”
柳眉儿经顾夕颜这么一说,以为顾夕颜是怕魏士英闹出什么事来,忙道:“你在这里等我!”说完,她带着秋桂急冲冲地上了二楼。
顾夕颜坐立不安地等了良久,柳眉儿面色凝重地走了下来。
顾夕颜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不好,但还是不死心地道:“怎样?”
柳眉儿摇头:“没有!”
顾夕颜略一思忖:“我们分头找找!”
魏士英的那张脸,太打人眼睛了柳眉儿忙道:“也好,你往东边去,我往西边去,大家分头找找。”
一行人出了余年阁,柳眉儿指着东边道:“那边是花园子,你从那边的抄手游廊一路找过去就行。我去西边,恭顺院的房舍都在那边。”
今天是大年三十,恭顺院人来人往,齐府的一些三姑六舅嫡嗣旁支都会来祭祖,柳眉儿是怕自己不熟悉情况,遇到了身份尊贵之人而不知道失了礼数得罪人。
顾夕颜感受到她的关怀,也不由语气关切地道:“你小心点!不管找不找得到,我们一个小时后在这里汇合。”
柳眉儿点了点头:“你也小心点!”
两人各带着自己的丫头分头行事。
顾夕颜按照柳眉儿的指点,从余年阁东边的太湖石假山做成的沟涧夹道中穿过,前面是一个荷花池。池子颇大,因是冬天,只余残枝败叶的荷梗伫立在水面,一眼可以望到对岸光秃秃的池边柳和柳树后面的青石路、粉墙青瓦。
那边没有人。
她们一边沿荷池这边的青石路朝前走,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只到荷池走完,也没有看见什么东静。
前面是一大块平整的草坪,草坪的尽头是一个两层的飞檐红色小楼,非常的精致美观。小楼的周围,种着顾夕颜认识的梧桐树。
这院子这么大,她们到什么地方去找啊!
顾夕颜和段缨络都有点茫然起来。
就在此时,顾夕颜突然感觉到梧桐树林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心中一动,喊了一声“魏士英”。
四周回荡着她的喊声,却没人应声。
段缨络也发现了,几个跳跃,落在了梧桐树林里,她四处张望,朝着顾夕颜摇了摇头。
顾夕颜跑了过去,道:“我们找找,也许是没有听见我喊她。”
段缨络道:“要不,我喊喊!”
顾夕颜忙摇了头:“别惊动了其他人才好。”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月亮已经升起来,她们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在林中穿行。
七拐八拐的,也没有发现其他异动。
梧桐林里的动静,也许是错觉吧!
顾夕颜抬头望了望天,无奈地道:“不能再找了,时间不早了。她一人不见了,我和柳姑娘还可以给她打打掩护,如果我们三个人都不见了,谁帮我们说句话去。说不定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掉下来,连魏夫人都连累了。”
段缨络毕竟和顾夕颜朝夕相处,对她的关注和柳眉儿的角度不同,她也隐隐感觉到了齐府看似平静无波的生活中蕴藏的巨大杀气。
她点了点头,很赞同顾夕颜的决定。
两人在密林中站定,辨认了一下方向。
高高的余年阁上挂着的红灯笼像航向灯似的闪烁着。
她们朝着余年阁的方向走去。
很快,荷池远远在望。
月色如练,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延着荷池旁的青石路朝着东边疾步而去,缂丝织成的冰裂纹的暗花清晰可见。
是魏士英!
段缨络几个跃身追了过去。
魏士英的身影却消失在荷池对面粉墙青瓦间的一个五阶广亮门旁的小角门里。
段缨络身影伫立,回头望着顾夕颜。
怎么这么巧!
可带着段缨络,全身而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顾夕颜犹豫了一会,朝着段缨络的方向跑去。
两人推开了虚掩着的角门,轻轻喊了一声“魏士英”。
单薄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没有人应答。
里面的景致真是漂亮。
红栏蓝檐的曲折游廊,合抱粗的梧桐树,五六米直径的大鱼缸,还有一个跷跷板,充满了悠闲的生活气息。
两人都被这景色迷住了,延着游廊弯弯曲曲地朝前走去,游廊的尽头,是一间三间的平房。窗下三两株芭蕉树,青竹搭成的藤萝架,红柱粉墙绿窗,鲜艳的颜色,明亮的色泽,像在图画里才有的场景。
两人不由对望了一眼。
段缨络又喊了一声“魏士英”。
还是没有人应答。
顾夕颜抿了抿嘴,上了房子的台阶。
门,是虚掩着的,她一推就开,在静谧的夜色中发出巨大的“吱呀”声。
满屋子紫檩木的家具,却没有一件日常居家的用品。
段缨络轻声道:“好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顾夕颜心中觉得非常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似的。
她拉了拉段缨络的衣袖:“我们快走吧!”
段缨络也有同感。
两人转身准备出去。
段缨络却突然拉住了顾夕颜:“有人来了!”
顾夕颜什么也没有听到,但却信任段缨络的身手。
段缨络急急地道:“脚步沉重,来的人是男子,直接朝着这屋子走来。”
也就是说,如果她们冒贸然的出去,可能就会迎头碰上。
顾夕颜拉了段缨络进了东边的房间。
一张精美的八步床,四张紫檩木的太师椅,窗前摆着一张小几,墙角还要一个花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