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伤愈之前,必须减少和卡尔洛的见面,这是对他的保护。
宁婧摸了摸卡尔洛湿润冰冷的脸颊,诚恳道:“从今天开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可能不会经常来海边了。”
宁婧的手心很暖,可触摸卡尔洛的时候,他只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
卡尔洛盯着宁婧的眼睛,轻声确认道:“你不想见我了?”
“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宁婧连忙否认,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卡尔洛脸色稍霁。
鉴于上一次放了卡尔洛飞机,宁婧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只好又补充道:“不是再也不见面,只是次数减少而已。而且,具体什么时候能恢复以前的频率,我也说不准。”
宁婧说得很诚恳,除了屁股被捕兽夹夹到这点语焉不详外,她基本没有撒谎。
可是,有时候,说的人是一个意思,听的人又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也就是俗称的鸡同鸭讲。宁婧并不知道,结合了刚才嗅到的独角兽留在她身上的味道后,卡尔洛已经把她的话的含义,歪曲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了。[蜡烛]
卡尔洛的拳头在水下握紧了,尖锐的指甲划破了手心,奇异地咧嘴笑了下。
——原来如此。
细想来,他们的关系本来就是不平等的。他囿于这片大海,没办法踏上人类的领土。只要希弥尔愿意,她随时可以切断关系。现在,因为另一只异兽得到了希弥尔的注意力。所以,那本来能分给他的、稀少的时间,就变得更加少得可怜。从天天见面,变成了一个月见面一次,最后——慢慢地遗忘他。
宁婧就着屁股的痂,蹲得腿都有些发麻,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瞧见卡尔洛听了她的话后,就一直一声不吭,她便低头打量了一下卡尔洛的脸色,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因为经常藏在海底,人鱼的皮肤都较为苍白,头发的色素也很浅淡。卡尔洛的皮肤也是瓷白色的,但是,他白归白,却从来没有一次是现在的这种毫无血色的惨白。
系统:“叮!人品值下降了,实时总值:0点。”
宁婧:“???”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宁婧还没确认这小祖宗到底怎么回事,摸着卡尔洛脸颊的手便被啪一声打开了。
宁婧一愣,便看到卡尔洛转过了身,负气道:“不想见我,就以后都别来了。”
说罢,他便转身跃入了漆黑的汪洋里,泛着蓝宝石般淡淡的荧光的鱼尾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很快被茫茫的浪花吞噬,再也不见踪影。
宁婧:“……”
系统:“……”
一人一统面面相觑,两脸懵逼。
宁婧打死也没想到,卡尔洛会那么抵触自己身上的独角兽的气味,但是,她也看得出这小屁孩是生气了。本来还带了块肉过来哄他的,可无论把肉泡在水里晃荡多久,都没能看到卡尔洛浮出水面,看来是气还没消。宁婧只能作罢。把肉留下,先行离开了。
黄金定律告诉我们——产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应该尽快和好。要是拖一头半个月,雪球就会越滚越大。是故,虽然伤还没好,宁婧已经打定主意,第二天再来一次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当天夜里,宁婧便发起了高热,成了条咸鱼。第二天昏头转向地醒来时,血条值一度降到了警戒线以下。
捕兽夹的设计,导致了她不可描述部位的伤口又深又弯,本来就愈合得慢。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伤号,宁婧其实不该那么快离开房间,外出活动的。
系统这根金手指为宁婧屏蔽了痛觉,在大部分时候,的确是一大幸事。可有时候,却反而麻痹了宁婧的自我防护能力——痛觉也是人类的自保方式。正如被火烧到手指时,痛觉正常的人类会迅速缩手,而没有痛觉的人,则可能任火一直烧,也不知道躲。
正如今晚的宁婧,只能感觉到伤口的牵扯和隐痛,并没有及时发现,伤口已经被她浪得崩裂了。(=_=)b
雪上加霜的是,她在礁石上蹲了太久,涨潮时澎湃的海水拍湿了她的衣裳,一来二去,便只能重新躺到床上了。[蜡烛]
唉,无论灵魂来自于哪里,身处的这个世界,始终只有中世纪的发展水平,很多特效药都没研制出来。宁婧只能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增强抵抗力,慢慢养伤。
娜塔莉是只很懂看眼色的独角兽。大概知道宁婧不舒服,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也嗑哧磕嗤地窝到床尾去,不敢再压着宁婧的手臂睡了,十分识相。
公会里有足够的食物和药物,宁婧又习惯了生病时照顾自己,除了不能出房门,其它还算顺利。只是,在养伤的时候,宁婧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提心吊胆。
她可没忘记,自己跟卡尔洛还在冷战中,人品值岌岌可危地停留在0点,稍有不慎,她就能直接去下个世界了。
宁婧幽幽地说:“上帝关上了我的窗户,还总是用门夹我的脑袋。”
系统:“……”
宁婧顿了顿,悲愤道:“它老人家关了我的门窗还不够,偏偏连狗洞也不放过,封死了!噫!”
系统:“……”妈的智障。
碧波浅浪,一望无际,海天澄明。
最靠近沙滩的一块礁石上,放着一块孤零零的、已经被晒得脱水的熟肉。
因为被遗留在这里太长时间,已经有小型的海洋生物爬到了礁石上,试探性地夹食这块肉块。
沙鸥飞翔,大浪拍打礁石,寄居蟹匆忙地缩回保护壳里。
果冻般的水面冒出了咕噜咕噜的泡泡,卡尔洛的脑袋冒出了水面。他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海滩,有些泄气,气闷地吐出了一串圆滚滚的泡泡,鱼鳍也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自那天和希弥尔不欢而散后,已经十天时间了,她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他的确恼怒于希弥尔与另一只异兽的亲密无间。可是,他最后说的那句——让她以后都别来见他的话,不是真心的呀。
卡尔洛垂下了眼帘,那日的嫉妒、酸意褪去后,近日来涌上心头的,是越来越浓重的不安。
——难道,希弥尔把那句“以后都别来了”的话当真了,真的再也不来了吗?
归根结底,那只是他的气话呀。无论他再怎么生气也好,也从没想过两人再也不见面。
那片未知的陆地是如此广阔,如果希弥尔把这话当真了,想两人不再见面,只要再也不来海边就行了。
卡尔洛银色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抿了抿唇,游到了她最后停留过的礁石边上。
明明是希弥尔撒谎在先的,也是他先放话不再见的,可现在看来,先后悔的人却也是他。
那块被留下的肉,在早几天的时候,卡尔洛因赌气而对它视而不见。如今,肉块已经可怜兮兮地黏在了石块上了,因为是腌肉,倒没有腐烂,但上边的香气已经散得干干净净了,只余下一股说不出的怪味……
卡尔洛的鼻子动了动,忽然觉得这股怪味有点儿熟悉。
他伸出了白晳的五指,每根手指最下面一节处,连接着透明的蹼。翻转了那块肉,卡尔洛垂下了天鹅般的脖子,鼻尖无限接近肉块,轻轻地吸了吸鼻子,颦眉辨认。
不,这味道不是来自于这块肉的,而是来自于垫着肉的那块软布。
人鱼的嗅觉牛掰就在于,不仅很灵敏,对印象深刻的东西的气味,还能记得很长一段时间。这块布料上的味道……他真的有印象。
脑海里一个激灵,卡尔洛的身子僵住了——这种味道,是希弥尔曾经拿来为他涂抹鱼尾的那种伤药的味道!
前几天的时候,肉的香气盖住了软布的味道,而他也因为赌气,而没有靠近过这里。直到食物的香气散去,更为持久的药味才没有被遮盖。
软布是放在希弥尔身上带来的。药味自然也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难道……她是因为在公会里受伤了,所以才语焉不详,不能经常来看他?
那边厢,宁婧苦逼地cos了半个月的咸鱼,终于能下地走了。
说也奇怪,就在养伤到第十天的时候,人品值奇异地飙升了20点。不管是什么东西戳了卡尔洛的爽点,宁婧都很感谢——总算不用在生死线徘徊了。(=_=)
几乎是同一天,圣女号返航了。公会成员带着拍卖所得的丰厚金钱归来,还带来了一个让宁婧吃惊的消息——公会即将在下个月,动身回到曼越洋,即他们真正的大本营。
原来,这一次的拍卖会上,曼越洋那边的贵族带来了一个消息——曼越洋出现了希泊支系人鱼的迁徙痕迹。
希泊支系不像瑞拉支系人鱼那样,拥有精灵般的美丽外貌,他们是一种上半身和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的人鱼。鱼鳃不显眼,相貌平庸,鱼鳍不发达。对于一些有珍奇异兽收藏癖的客人而言,他们的人鱼特征不够突出,故而,市场价格不高。
可那又如何?瑞拉支系漂亮是够漂亮了,那也得捉得到才行啊。否则说什么都是空话。希泊支系的优点,就在于他们有组队迁徙的习性。一旦发现了单程迁徙的痕迹,只要在原路设陷阱守候,便很可能在回程截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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