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时他才一丁点大呢。”晏修说到后面声音有些低落。
嵇长梦有些后悔了,他来京时尚是个孩子,独自在此过了六年,同样的风景,从阖家美满的记忆到独独他一人,孑然一身的滋味要有多难捱,他定然也常常想念着父母弟妹,自己却让他触景生情了。
她于是讲起了自己在江南的日子,“……那雨落在青石板上,踩到水里鞋上也不会沾上泥。”
“夏天荷叶接天挤挤挨挨,放眼望去都是清脆的绿,我们便乘上小舟去跟着渔民摘些莲蓬,新鲜的莲子又嫩又香……”
嵇长梦说得手舞足蹈,她也有些怀念在江南的日子了,晏修也听得投入,仿佛也看到那样的情景。
倏然间她的腿又抽痛起来,她踉跄了一下,被晏修一把搀住才没有摔倒,“元元你怎么了?”
嵇长梦痛得脸色惨白,她摇了摇头。
晏修搀着她手臂的那只手从中间穿过揽住她的肩,另只手穿过她的腿弯,一把把她抱了起来,疾步向屋里走去。
他把她轻轻放在塌上,嵇长梦抱住了自己的小腿,他皱起眉头,一手揽过她的肩膀,一手在她抽筋的那条腿上揉捏起来,纤瘦却有力的手从膝盖一下一下顺着筋脉向下捏到脚腕,又捏回来。她觉得腿好了些,感受到他手上灼热的温度,害羞地向后缩了缩。
晏修微微侧下头,自己只需再向前倾一些就能抵上她的额头,他们离得太近了,他却没有松开,“好些了吗?”
原本惨白的脸恢复了血色,额上的汗珠似乎也要被脸上升起的温度灼烧了,她点了点头。
灵筠来接她时,她还有些依依不舍,却没有表现出来。
坐上车后发现灵筠也是一脸傻笑。
“你为何这么开心。”
灵筠瞟她一眼,满面春*色,“温景予今日精神很好,还教我写了字。”
又开心笑起来,“看来最近大夫给他开的方子很有用。”
嵇长梦看着她,心里却是咯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也是不懂为什么秦*王*府是屏蔽词了
第41章 他是质子(七)
边城大捷的消息似是一夜传遍了京都上下。
本朝太*祖文治武功,革旧维新,安内攘外,开辟一片太平盛世,周围小国俯首称臣。当朝皇帝虽庸庸无为,却也勉强是个合格的守成之主。但周边异族见他软弱可欺,近十几年来却又蠢蠢欲动起来,首当其冲的是边城外的夷达族。
夷达族骁勇善战,又桀骜难驯,不时骚扰边关百姓,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秦王便是领兵遣将,驻守边城十几年,与异族对抗。这十几年来,双方小的摩擦常有,大的战役也不少,此次边城大捷便是在夷达族又一次攻城中,秦王将夷达王斩于马下。
夷达王战死,群龙无首,夷达内乱,皇室兄弟阋墙几番倾轧,最后二皇子登上王位,第一件事便是拱手而降,前来和谈的使臣不日便将到达。
“嵇小姐,晏世子不在,他身边的小厮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内侍来禀告,他未能寻到晏修。
嵇长梦叹了一声,今日放堂甚早,方才灵筠被蕙贵妃身边的人匆匆带走,现在学堂只余她一人。
她便想找到晏修当面道一声喜。
她打算带着子衿回家,也无他事,便在学堂附近逛了一会儿,这一逛便到了琼枝苑。
秋风瑟瑟,原本葱郁的琼枝苑也染上金黄,呈现出凋败之色,她目标明确走向一座假山边,那是她发现的一块宝地,地方隐蔽,走到里面才能发现别有洞天。
她的心微微提起,带着些期盼,越过假山,正好对上晏修的眼睛,她心里一松,“你怎么躲在这里?”
晏修手里拿着一本书,坐在台阶上,他掏出帕子擦了擦旁边的地方,嵇长梦走过去欣然坐下,“我来躲躲清闲。”
“今日向你道贺的人太多?”
“不知什么阿猫阿狗都蹦出来了。”
嵇长梦闻言噗嗤一笑,“其实……我也是来向你道喜的。”
晏修眉目舒展,唇角轻轻勾起,“那在下替父王谢过了。”
她刚想看看他看了什么书,外面喧嚣声骤然响起,琼枝苑里一时涌进了不少人。二人一同站起来,向里面躲了躲,对视一眼无奈一笑,方才子衿见状自觉去了凉亭,眼下只有二人,最好不要被人看到。
里面地方更是狭小,嵇长梦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温热的躯体,两人离得太近,她只好看着晏修衣服上的暗纹发呆。
不远处清晰的说话声音响起,吓了她一跳,晏修将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两人一同听起了“墙角”,是两个宫女的声音。
“你说的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温翰林才不过弱冠之年,怎就殁了。”
“似是天生体弱,夜半得了急病,大夫还未到,人就不行了。”
“唉,我们快走吧。”
声音渐渐远去,嵇长梦却似寒冬腊月被泼了一瓢冷水,她脑袋空白一片,茫然地看向晏修,“她们说得……是温景予温翰林?”
晏修看着面色变得煞白的嵇长梦,有些担忧,想到那惊才绝艳却身体虚弱的少年,又有些惋惜,“……应是他。”
她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灵筠该怎么办,她要去找灵筠。
她辞别晏修带着子衿到了蕙贵妃宫邸,等着人回报。过了许久,宫女音儿出来,她眼圈红红,对着嵇长梦行礼,“嵇小姐请回吧,公主今日不便见您。”
“灵筠……公主她还好吗?”
音儿勉强笑了笑,“公主很好,嵇小姐不用担心。”
嵇长梦回到家时,讣告已传来,嵇复与这位小同僚有过几面之缘,对他很是欣赏,嵇嘉业更是对他推崇至极,一家人也有些愁云惨淡的意味。她食难下咽,躺在床上又辗转反侧,脑袋里浑浑噩噩不知想了些什么,许久才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灵筠便遣人召她进宫。
“元元,过来坐。”灵筠坐在窗前,面容一如既往,还冲她笑了笑。
嵇长梦狠掐了自己一把,也漾起笑容,过去坐下。离得近了,她才发现,灵筠眼中没有了一丝光彩。
侍女上过茶水点心,灵筠挥了挥手让她们都退下,盯着窗外簌簌开放的木芙蓉发起了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轻开口。
“他只大我五岁,幼时跟他在一起玩了许久,倒比跟我那些兄弟姐妹玩得还好,他那时也不懂事,让我叫他哥哥,我就真的叫他哥哥。”
“……父皇说他太年轻,只点了个探花,我求了八哥带我去看骑马游街,在醉仙楼上,朝他扔了一支花,那时人真多啊,那支花就不知掉到了哪里去。”
嵇长梦也看着外面团团粉嫩木芙蓉,听着灵筠徐徐回忆,也似看到那苍白俊美的探花郎,打马路过,身上沾满长安花。酒楼上的小姑娘,情窦初开却许错芳心,只能装作娇蛮有趣地样子向他扔了一团花,对着旁边的哥哥笑着打趣,小舅舅要被砸痛了罢。
“我知我们此生无缘,有时真羡慕你。”灵筠侧头,笑着为嵇长梦拂去脸上的泪滴,“若我是个普通大臣之女,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会厚着脸皮死缠着他,让他不得不娶了我。”
“我想过若是他娶妻生子了,我该如何是好,到时心要有多痛。”灵筠一直微笑着,不像在剥开鲜血淋漓的心,倒像是柔柔赞美一朵美丽的木兰花,“现在才发现啊,原来心没了也就不会痛了。”
嵇长梦心里抽抽地痛,她看向一直挂着微笑的灵筠,她还这样年轻,却痛失挚爱,在情仇苦海沉浮而不得救。
灵筠不再去学堂了,身为伴读的嵇长梦也没有了入宫的由头,她本想陪灵筠散散心,屡次邀约她都拒绝了,自那次后,她再也未见过灵筠。
嵇长梦在家无所事事,又每日跟着嵇夫人学习管家。京都又一次沸腾起来,夷达使者到了。
嵇嘉业想拉着她去看看这些外族人,她没有什么兴趣。他回来后兴冲冲给她比划,按他所说,那些夷达使者个个身高八尺,面目凶恶,杀气十足,也不知是来和谈还是来挑事的。
他们倒是真的诚心来和谈的,京里流言四起,和谈条约真真假假分不清楚,嵇长梦索然无味,直到她听到了两个字:和亲。
时隔一个多月,嵇长梦又一次被召进宫里,她眼皮轻跳有种不妙的预感,灵筠巧笑嫣兮,与她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元元,我要去和亲啦。”
嵇长梦看着她,眼泪潸然落下,“为什么?”
灵筠笑嘻嘻拉她坐下,掏出帕子给她沾了沾泪,“现在只有我一个适龄公主,若我不去,难道要去祸害那些无辜的郡主县主吗?”
“你知道你这一去我们或许此生再不能相见吗?”
灵筠笑容渐去,表情变得严肃,“我知道,我这一去,此生与父母亲友再难相见,也再见不到温景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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