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下,缓缓走上来三人,最左侧一脸陪笑的中年男子正是麓山书院的堂长,他身畔,长身玉立的少年郎锦带华服,紫金冠束发,气质清贵而骄矜。
抬眸间,少年已收好长鞭,交予一旁的贴身护卫,精致如玉的脸孔漾起玩味笑意:“喂,你叫什么?”
苏袖月不答,转身想走,哪知少年郎指尖一转,那卷来的车厘子就打了出去,制住了苏袖月的穴道,“小贼,还想走!”
“小贼?裴世子,这里面恐怕有什么误会。”书院堂长见状不好,忙说道。
“哪里会有什么误会?”一旁的护卫裴一颇有怒意道:“世子手上这车厘子分明是御赐,共三份,一份世子拿去给了老夫人,另两份,已快马加鞭提前送来麓山书院,山长一份,世子的故交云家少爷一份,这小贼不是偷的,还能是怎样?”
裴恪满意的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挑眉望向苏袖月,“小贼,再问一遍,你叫什么?”
他本就生得精致秀气,这一眼意味深长的望过去,连身为男人的堂长都怔愣了,早就听说异姓王之子天人之姿,雌雄莫辩,近距离得见才发现...传言终究是传言,远不及本人所惊艳。
也难怪京城盛传,能与公子辞言相较量的,只有眼前这位了。
他们二人,一个好看到超越了男女界限,一个,超越了人与仙的界限...堪堪应了那句——
人间富贵花,天上谪仙人。
苏袖月不知这些,却不得不承认,裴恪生得是真好看,但再好看,也挽救不了他生来就高高在上的凌人之势,而车厘子一事,更是不分青红皂白。
这种迫人的阶级观念,让苏袖月无法对他和颜悦色。
该不说话,还是不说话。
“呦,还挺厉害。”裴恪走近调侃道:“小贼,本世子就想问问,你如何做到这般理直气壮的,嗯?”
本来就理直气壮,苏袖月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若非配合在堂长面前表现自己不会武功的事实,他以为...区区点穴,能困得住她吗?
她偏过头,仍旧不语。
裴恪越发觉得有趣,抬了抬下巴道:“哎,你不会口不能言吧?”
“裴世子,让您见笑了。”
一旁堂长痛心疾首,想出言教训,却被少年扬手止住了。
他勾唇,笑容明亮:“没关系,这小哑巴有意思的很,反正这几日我暂时借读在麓山书院,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无须插手。”
“是。”
临走之前,裴恪回眸扫向苏袖月,上挑的凤眸里尽是嚣张: 小哑巴,你给本世子等着。
“裴一,我们走。”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
裴恪因为不老药活了两世,这一世叫裴恪,成为云南王,之后伪装成自己的“女儿”——裴彧,和前文终于对接了。
第57章 姻缘许谁⑦(捉虫)
等着?
苏袖月轻轻一笑, 她从不坐以待毙,行至暗处, 她悄悄吹响师傅给的玉哨, 待一名死士悄然现身后,她淡淡道: “查一下新来的,越详细越好。”
“是,少主。”
– – –
八月的清晨已透着丝丝凉意, 沿路可闻甜而不腻的丹桂清香, 苏袖月折了一枝快要落败的,捻在手心, 走近了书舍。
没有夫子, 同窗们都在顾自晨读, 补眠,或者发呆。
苏袖月一走近, 就带着一股沾着露水的桂花香, 也把安然坐在她位置上的少年郎惊醒了。
裴恪半眯着眼睛, 笑容明亮: “小哑巴, 你的座位啊?”
苏袖月敛眸, 望了慕容朔一眼, 见他仍一心捧着书卷,修长如玉的指尖却轻轻摇了摇。
是让她,不要惹裴恪吗?
想了想,她正欲转身,伏在桌上的少年忽然伸出手, 扣住她的手腕,笑容明亮,却一脸欠揍: “生气了?”
“阿恪,你干嘛呀。”前桌睡得正熟的云棠被莫十一推醒,莫名其妙望着这一幕,“你抓着他干吗?你不是最讨厌和男人手牵手吗?”
“才、才不是呢。”裴恪清丽无双的脸孔转了转,一下就松开了手。
“哼...”苏袖月轻蔑一笑,动了动手腕,下一秒,她足尖轻勾,裴恪身下的椅子就被拽了过来。少年猝不及防,幸好稳住了,一脸怒容道: “小哑巴,你有病啊?”
“没有,没哑,没病。”苏袖月一撩衣袍,在走道坐下,头也不回。
“好家伙。”裴恪怒后反笑,“敢惹我,你是第一个。”他话落,提起桌上的毛笔就往苏袖月后背洁白的校服画去。
陡然间,“少年”的手往后一挡,一转,一侧,腰身随之一旋,仰身避过,那笔就从她头上走过,刹那间,她两指一错,悄然抢过了裴恪手上的笔。
少年狠狠怔住了,却只是一瞬间,他伸手去拦她的肩,却被苏袖月抬脚挡过,下一刻,她衣袂翻飞,借着桌椅轻跃,转至裴恪身后,利落地用笔勾画了几笔。
“哈哈哈!”看好戏还敢出声的只有云棠,他指着裴恪身后那只神形俱像的小乌龟,捧腹道: “阿恪,你也有被人捉弄的时候?”
“闭嘴。”裴恪瞪了眼一起长大的好友,脱下金紫外袍,狠狠一揉就抛出了窗外,“本世子不要了便是。”
“厉害厉害。”苏袖月轻轻拍手,“世子如此器宇不凡,想必...我这座位,你也看不上。”她话落,一把推开错愕的裴恪,勾回走道上的椅子,坐下,搁好笔,抬头微笑。
“你...你,”一向心高气傲的少年又羞又恼,他往前走,在讲席前特地为自己安排的旁听席位坐下,心里想的全是——
下午马背上的骑射课,本世子一定,教你怎么做人。
– – –
苏袖月安然坐下后,她的同桌,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很快,又松开,只余一张字体眉清目秀的纸条。
慕容朔什么意思?苏袖月悄悄瞥了一眼,少年仍旧那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再看纸条,赫然写的是: “裴家独大,莫与争锋。”
异姓王裴氏发迹于西北草原,是从马背上征战而来的民族,兵士骑射功夫更是一流,是战场的中流砥柱,也是宣帝忌惮,却不得不仰仗的重臣。
其独子裴恪,更是生来金贵,被老来才得子的异姓王宠在了心尖上,虽不过十五岁,在京城却是连皇亲国戚也称一声: 恪小王爷。
慕容朔之所以如此清楚,是从一开始,隐昱盟便集天下有反心之士,朝堂庙宇,江湖草野,聚了一批又一批暗中挑战这个王朝威严的人,而他一直想拉拢的,便是这手握重权的异姓王。
慕容朔一直在等,等一个时机,确切的说,是一个临界点,当皇权与异姓王兵权相矛盾,当宣帝的信任被疑心取代,当裴氏的忠心更多的偏向家族的存亡...这一系列矛盾积累到爆发的时候,才是隐昱盟得见天日,翻立政权的时候。
在此之前,结交裴恪,显然是明智之举。思及此,他不禁望了望苏袖月的侧脸,隐有打算。
– – –
中午时分,宿舍休憩的时间,慕容朔独立后山墙头,轻轻吹奏了一首笛曲,笛声清扬,远远传入摘星楼内。
谢辞言正在破一旁棋局,闻声后,清风明月般的眉眼不经意皱了皱,沉默片刻,他终究还是落下一子,没有阻止。
趁着正午人影稀薄的时分,慕容朔接过谢辞言用鸟雀传来的药物,悄悄闪进了马棚。
他的目光,锁在了今日刚到,通体漆黑,眼眸如星的骏马上。
– – –
下午过了最热的时候后,学子们纷纷一身干练骑射装,牵了马集结在后山,他们分两拨,相同的服饰,黑色骑射服一组,红色骑射服一组。
黑衣配红色束袖,红色抹额,红衣反之,穿在年轻气盛的学子身上,一个个都风流倜傥。
苏袖月选了黑衣,没其他原因,单纯不想和裴恪一组。慕容朔倒是和她选了一样,一身飒爽的黑衣穿在他身上,竟抹去了他面颊上轮廓的柔和,多了几分冷峻清朗。
反观红衣队,莫十一云棠皆是,他两习惯了黏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是情侣装,只不过一个俊秀,一个可爱,桃花眼和杏眼对视,莫名的相配。
若说穿出了红衣风华的,那便是裴恪了,苏袖月轻轻瞥了一眼,果然人不可貌相,人模人样。
只见少年骑跨在高大的黑色骏马上,背负箭筒,一手握长弓,一手抓紧疆绳,鲜衣怒马,眉眼间一抹英气,那份原本的精致好看更加耀眼。似生来就众星捧月般。
让人挪不开眼。
组织骑射演练的堂长不由摇摇头,美色惑人啊。
他一声令下,一旁的随侍就敲响了铜锣,沙漏也随之计时,两个时辰后,以所猎最多的队伍,为胜!
学子们听令纵马而去,裴恪摸了摸马鬃,睨了苏袖月一眼,爽朗笑道: “追星,我们走!”
苏袖月无奈地正了正自己的方帽,她一头短发,自然不可能用抹额束在前方,显得不伦不类。却没想到,正是因为这样,让她在丛林中易于被辨认。
而不远处,已有一位学子盯上了她,赵彻对同伴说: “既以所猎最多队伍为胜,那么除去对方的人手,反而更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