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自然不是真心实意,而只是试探。虽然沈姝瞧着是个不管事的,但女人怀胎生子都是攸关性命的大事,除了自己她谁也信不过。
原本这事她是不该提的,只要谢长宁不说,她就装不知道,就能继续把权利攥在自己手中。可是前些日子谢长宁连着好几日都带着沈姝出去,一大早就出门最少也要过了午后才回来,之后两人便又去了书房,也不知是为了何事,这让周姨娘心中很是不安。也因此,才有了如今的试探。
她想知道,沈姝在谢长宁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话说出口后,周姨娘便提着一颗心,等着谢长宁的回复。
而谢长宁听到她的话,不期然就想起了之前的事,那次在砚哥儿病好之后,他也跟沈姝提过让她接过管家权,他原以为她会答应的,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拒绝的答案。他并非喜欢自讨无趣的人,那次她拒绝后,他就没打算再提起,如今让周姨娘这么一提,他原本是想拒绝的,只是话到嘴边,他忽然想起一事,于是拒绝的话就变成了答应,“如此也好,你有了身子,也不该再为俗务操劳了。”
周姨娘闻言,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身子霎时僵了僵,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应道,“那我明日便去东院把一应事务与夫人交接了。”
谢长宁道,“去吧,若是她……再说吧。”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沈姝这一次还是会拒绝。
而周姨娘因为心情低落,也没深究他话里的意思,含糊的应了声,又伏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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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后,沈姝想着之前答应了祯哥儿要给他做个小玩意,脑中倒是想好了要做什么,不过这次需要的材料就不像上次那样随处可见了,需要去找地方专门定做,她琢磨着该出门去了,却听丫鬟进来说周姨娘来了。
沈姝一边纳闷她来做什么,一边让丫鬟把人请进来。
周姨娘今日穿了一件嫩绿色对襟襦裙,雕白玉兰的玉簪松松挽发,描了黛眉,轻点朱唇,顾盼间风姿绰约。她进门后先给沈姝行礼请安,仪态规矩都无可挑剔。
“起来吧,你今日过来找我是有何事?”沈姝不想跟她玩你猜我猜,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因为相处得不多,周姨娘不知道她直爽的性子,闻言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娇笑着道,“昨日大爷去了妾那边,说是体量妾有了身子不宜再因俗务操劳,让妾暂时把家中事物交由夫人掌管。这是大爷的好意,妾不好拂了,只得劳烦夫人了。”
明明事情起因是她自己太过自信想要试探谢长宁的反应,结果失了算,如今从她嘴里说出来,却硬生生变成了是谢长宁体量她辛苦才把管家权交给沈姝的,还曲解了他的意思自主把期限变成了暂时,说得好像本来是她的东西,不过是暂时交由沈姝打理一般。
这话也就是沈姝听了才不在意,换成个土生土长的人,即便心里对谢长宁没有多少情意,也得被她这个妾室胆敢挑衅正室的行为给激怒。
她说完之后,就保持着笑意盈盈的样子看着沈姝,等她的反应。瞧着沈姝微微蹙起眉头,她心中暗喜,想着总算找回了一口气,可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呢,就听沈姝道,“你跟他说了什么,怎么又提起这事了?我之前已经很明确的拒绝过了。”
周姨娘的笑意便僵在了脸上,方才那点小小的得意也被掐灭了。她原以为是因为她多心的试探才导致丢了管家权,却不想在那之前,谢长宁就已经起了这种心思。
沈姝见周姨娘不答,又问了一遍,“告诉我,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以至于他又起了这心思?”
周姨娘闻言,回过神来,勉强敛了心神,回道,“回夫人的话,妾并未说什么,都是大爷的意思,且今日过来,便是与夫人交接手中的……”
不等她说完,就听沈姝道,“你不说也没什么,我自己会去问他,至于别的事,先放着再说。琉璃,送周姨娘出去,记得慢着点儿。”
周姨娘没想到她会是这反应,“夫人,妾……”她还想说什么,又被沈姝强硬的打断,“好了,你回去以后,记得多休息。”说完便起身进了里间,留周姨娘一人在外面。
都做到这一步了,周姨娘也不可能继续留下来了,带着半是不甘半是庆幸的心思走了。
一转眼就到了傍晚,还不等沈姝去找谢长宁,他自己就来了东院。
院里伺候的下人见他来了,仔细观察了他的神色,瞧着不像是带有怒气的样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心起来,无论沈姝心里怎么想,他们做下人的,总是希望谢长宁能到这边来的。
谢长宁进了院子后,穿过十字甬道,径直去了沈姝的房里,进了房门拐过月洞门,便见她以手托腮坐在软榻上正发着呆。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咳一声后,沈姝才回过神来。
“你来了正好,省得我去找你。刚才周姨娘来过了,提起了管家的事,我记得我之前说过,我不想管这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长宁开口,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我前两日接到岳父的信,他老人家同岳母一道过来看蕙姐儿与祯哥儿,再过两日就到了,你让人准备一下。”
沈姝听完就愣了,“你说谁来了?沈……我父亲与母亲?”为何父母要来,通知的却是谢长宁,而她这个做女儿却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说是来看蕙姐儿与祯哥儿,老人家关心孙子孙女这没什么好说的,那她呢,她这个女儿算什么?
沈姝联系起之前的事,总觉得沈姝的家庭肯定没看起来那么简单。
第024章
谢长宁到东院来仿佛就是专门来告知这件事的,说完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沈姝一个人坐在榻上,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后来蕙姐儿带了祯哥儿来陪她一道用晚膳,她才暂时把这事放下了,专心的吃过饭后,她忽然又想起蕙姐儿的情况,犹豫了片刻,还是想从她身上侧面打探一下消息。
“蕙姐儿,方才你父亲与我说他前些日子接到了你外祖父的信,他老人家同你外祖母一道特意过来探望你们姐弟两人,信上说他们再过几日就能达全州了,蕙姐儿可有想他们了?”
蕙姐儿闻言一愣,“外祖父他们要来吗?”虽然前世记忆太过遥远,但是她清楚的记得,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两位老人是不曾到全州来的,甚至他们一辈子都踏足谢家大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包括谢长宁外放的全州府邸,以及建安谢家大宅。
沈家跟上辈子斗倒了她的那个姨娘家一样,都是商户人家,不过区别在于,那个姨娘家靠着柳州的水灾发了一笔横财自此开始发家,而沈家在此之前就是江南一带颇有名望的豪商。
沈家不缺钱,缺的是势,在沈瑜嫁入谢家,得了谢家这棵大树的庇佑后,沈家的生意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翻了几番。
上辈子她自誉为高门贵女,自然是看不上沈家的,只在沈瑜在世时去过一两次沈家,后来沈瑜过世了她就没再见过沈家二老。再后来谢长宁因意外离世后,跟沈家之间几乎相当于是断了联系。
那时候,谢家落入了二叔手中,她则是一心在老夫人面前争宠,根本不曾关心过沈家半分,等她出嫁后,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沈家的消息。因为没有了谢家的庇护,沈家万贯家财遭了别人的惦记,被栽赃陷害后抄了家,满门上下被打入大牢,二老最后冤死在狱中。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蕙姐儿与沈家的关系都算不上亲密,不过这辈子因为有了沈姝这一层关系,她不至于眼睁睁看着沈家再步前尘而无动于衷,而要解决这件事也很容易,只要谢长宁不出意外,谢家就不会落入二叔手中,有了父亲的庇护,沈家就能安然无忧。
正因为如此,重生回来后,她对沈家的事基本不怎么上心。
却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轨迹又发生了变化,先是砚哥儿活了下来,接着又是沈家二老来访,没来由的,蕙姐儿忽然觉得心中有些慌。
沈姝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对于此事的怀疑更重了。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翻遍了原主的记忆,也没任何跟父母相关的,这本就不正常,只是当时被她忽略了,只以为是穿越后遗症,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也因此,沈姝对于沈家二老到来一事的态度颇有些微妙,既期待,又有些忐忑。她期待二老过来能解开她心中的疑惑,又担心会被发现她不是原主,毕竟有句话叫做知子莫若母,原主在沈家出生成长整整十几年的时间,若是有什么变化,很容易就会被发觉。
时间流逝得飞快,转眼就过去了两日,到了沈家二老信上所说的到达的日子。
这期间周姨娘又到东院来了几次,都是为管家权的事,沈姝不想接这事,索性连人都不见。周姨娘一方面是有私心,一方面是要守着规矩不敢硬闯,碰了几次壁后就不再过来了。
沈姝在应付周姨娘之余,也没忘了谢长宁之前让她准备一下的事,无非就是安排二老的住处,这事沈姝直接交给江妈妈来办,因为她是沈瑜从沈家带过来的老人,对于二老的习性比她了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