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看着他,问道,“唐突?你诱拐我家丫鬟,又纵家人行殴,一句唐突就算了?我倒要看看,这个礼你预备怎么赔?”
林佑涵两腮紧了紧,抿唇道,“林某但凭处置!”
“你致使我家五月无故旷工,自然要赔我旷工费,另外,打伤人的医药费,休养费还有误工费,这些也都是要的。”我一一细数,见林佑涵没有异议似是应承下去,便又道,“还有,你诱骗我家丫鬟,伤害她的感情,你预备怎么赔?”
闻言,林佑涵猛然抬头看着我,嘴唇微抖,两眼愣直,似是有些无法相信,呐呐不言。
见他这副模样,我又气又疑,气是因为他不知道,疑是因为外婆不相信他不知道五月对他的心思。我也懒得跟他废话许多,又见他一声不吭,便直言道,“林佑涵,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为了你天天留守在妓院外,隔三差五跑出去照顾你,又不惜名声连夜开解你,因你挨了打也没有怨恨你,这些事情,只怕就是你家正经娘子也不曾做过,你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五月爱慕你,因为她爱慕你,所以为你做了这么多!”
林佑涵张大嘴巴却又闭上,两眼闪烁,似惊还叹,蹬蹬退回两步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陷在那里似是被打击道,突然自嘲道,“是啊,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真心认定的人都不曾做过的事,她一个无亲无故的旁人却都做了,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不愿承认自己认错了人,也不愿承认我竟能与一个丫鬟……”
我一讶,难道说林佑涵也对五月产生了感情?若是这样,那倒真是不好办了。我是不愿意让五月做他的妾的,可不管我有多不待见冬雪,让林佑涵休妻的话我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正左右为为难间,突然听到林佑涵开口问道,“那,五月是什么想法?”
闻言,我突然有些着恼,心道,你一个男人,出了事情,竟总想着别人是什么想法,说得好听是替人着想,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推卸责任。我看定林佑涵,讥讽道,“五月能有什么想法!不过依我看,你倒可以回去和冬雪商量一下,将五月抬回去!冬雪不是要给你抬明月么,反正抬谁不是抬,你可别说你更中意明月一些!”
林佑涵也听出来我是说的反话,却只是一声苦笑,没有接话,低头在那里沉默了许久,直叫人看着心烦。我忍了又忍,始终没能咽下心底的话,便噗通一下坐下,道,“你要没什么话说就快回去吧,记得将该赔的早点送过来,不然等到见了官大家都不好看!”
林佑涵却不走,抬头看着我,似是下了好大一份决心才开口道,“我,能见见五月吗?”
“你还想见五月?”我不禁火冒三丈,心里想的话便脱口而出,“林佑涵,以前我觉得你一个读书人,除了有几分傲气倒也没别的毛病,可现在看看,你这个人不仅孤傲,而且还自私,自以为是不顾别人感受!你说你,单就见了冬雪一面,便断定她是你要找的人,可之后发觉不是,又不肯与她沟通;她成了你的妻子又怀着你的孩子,可你倒好,自己逛妓院又招惹出一个明月来!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既然不肯接受冬雪给你安排通房,怎么就肯去找妓子呢?还有,五月心善,见不得你可怜巴巴的就去照顾你,可没成想你不知收敛,却还在她面前展现你自己,让她弥足深陷!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觉得乱,还想和她纠缠?你是不是觉得别人都该尊重你﹑懂得你,一切事情都该顺着你的愿望发展,而那些因你受到伤害的人都是别人咎由自取?”
我一通话噼里啪啦说话,竟觉得好不畅快。对面的林佑涵面色却白得像纸一般,嘴唇颤抖,直摆头道,“没!不!我不是这样想的——”
“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打断他的话,“我只告诉你,你自己家里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还要来招惹五月,这种行为及其恶劣!”
“我——”林佑涵张着嘴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起初却是我的错,可是冬雪……我实在没有办法和她沟通,但她如今又怀了我的骨肉,我又不能……我去妓院只是一时糊涂,是五月让我明白过来,可我对五月……我如今这样,确也不能再给她什么了……”
听着林佑涵断断续续期期艾艾的一段话,又想到以前的他那么孤傲如竹,我也觉得有些无奈,实在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正叹气间,突然听到一旁的谢宝儿一拍桌子,叫道,“原来都是因为你!”
我一惊,和林佑涵一起看向谢宝儿,只见谢宝儿依旧怒不可揭,站起身对着林佑涵喝道,“我说怎么我娘子好好的就知道明月了!却原来是你去招惹明月,惹得你那庶出娘子跑到我娘子这里来告状!哼!林佑涵,你这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亏我还想和你搞好关系!哼,你去找明月也就算了,还跑来招惹我家丫鬟,你惹你娘子不高兴也就算了,还惹我娘子不高兴,害得我娘子让我背了一个多月的书,你,你,我跟你势不两立!你给我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汗,貌似把林佑涵写成了坏银。。
第56章 五十六.春宴
父亲回京了,正式辞官。皇上封大哥为大将军,有将父亲追为镇国侯。将军府连摆三日受封酒,我和谢宝儿也回去住了三天,帮忙招呼客人。
因忙着这事,五月和林佑涵的事情也就搁置了。不过他们的事情确实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幸好五月慢慢恢复了正常,虽然平日话少了许多,人也憔悴了许多,可看着也是吃喝照常,应该算是过去了吧。林佑涵那里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将军府受封酒,他也和冬雪回了门,那几个陪嫁也没带,想必也风平浪静了吧。
可是五月……唉,过了这一阵子就帮她找一个合适的,人都是要向前看的,她也该拥有自己的幸福。
一出了正月,天就渐暖起来,柳树吐牙,墙苔泛绿,就连泥土也带着一丝雪化冰解后春天的芬芳,叫人身心舒畅。
虽然皇上那里并无不妥,可公公还是按照之前的决定行事,只是他很少让谢宝儿参与进去,只交代谢宝儿做好现在的事情,家里一切如常。谢宝儿虽然嘴上反驳公公,可暗地里却也卯足了劲做事。幸而,开辟安山非常成功,不仅开出了一块人形大白石,还将安山的一面修整为百顷梯田。山下的村民得了谢家资助的农资,新春就要种下第一批茶树。此事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谢宝儿也得到皇上的褒奖,虽然只是一句夸赞的话,可也让他着实风光了一把,如今走到哪里,虽还有人私下呼他为谢宝儿,可正式场合下大家都尊称他一句,谢从事。
谢宝儿及喜欢别人称呼他为谢从事,甚至在家里,也要三七唤他“我家从事”,而我每凡唤他“从事相公”时,他都是有求必应。每每得意之时,公公见了都要唬骂一句“稚子”,可是骂完之后又会借着捋胡子遮掩住笑意。
一切安好,我的心情也放松下来。京都每年不仅要举办畅春节,而且早于畅春节,还会举办游园大会。虽然地点也还是在圆馆,可针对的却是已婚人士。游园大会由太子和太子妃主持,都是由太子妃下请帖,收到帖子的人才有资格参加,一般而言,都是集中在上层人士,特别是和东宫交好的人和家族。
谢宝儿和我也收到了请帖,他特意请了假要陪我过去。临出发前一晚我问他要穿什么衣服,他想也不想就说,“当然是穿官服了!这可是正式场合!”
我笑,嗔道,“又不是去署事,虽会碰到同僚,可都是私下聚会,哪里需要穿官服那么正式!”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署事不久,虽然做出了些政绩,可还是难免有人不知道,到时我不穿官服,叫别人误会我还是个白丁,闹得大家不好看,岂不是我的错?”谢宝儿说得头头是道,末了又道,“我的官服是墨绿色的,你明天就穿一个浅色的,不要和我冲了色!”说完也不顾笑得不行的,自顾自去翻衣柜,一边翻还一边说,“我记得你有一件粉色的襦裙,就穿那个,和我正好配对!”
就这样,他穿着墨绿的官服,我穿着粉色襦裙,我俩迎着料峭的春风,一路笑得比朝阳还要灿烂,璀璨闪亮地出现在了游园大会上。
因参加的都是已婚青年夫妇,且又是太子和太子妃主持,所以游园大会远没有畅春节丰富多彩。受邀的人都到齐,太子和太子妃会最后登场,太子发言之后,由太子妃点戏,然后是一上午的咿呀铿锵,午时,太子和太子妃会在圆馆最大的圆厅里和大家一起用膳,大家开怀畅饮,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或聚众嬉闹或单独踏景,皆由个人意愿。
我听不懂戏,谢宝儿倒是听得摇头晃脑,一面听还一面给我解说,时而跟着低声唱念几句,煞有介事。我也没在意戏文,只看着他时而瞠目时而蹙眉时而撇嘴时而叫好,便觉得抑制不住地喜意,一时竟忘记了身边的事物,只当还在家中,不自觉的就向他靠了靠,又将他的大手拉过来与我的十指交握。谢宝儿也浑不在意,转过头对着我嘿嘿一笑,将我的手握着放在嘴边吧嗒亲了一口,又回过头去看戏,还大叫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