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叹了一声,陈阁老觉得,自己日日如履薄冰,只盼着能在首辅谢阁老退下来之后接任首辅,现下别说首辅了,连自己能否留在辅臣的位置上都是未知之数。连轶儿这文郎的名头,只要皇帝陛下想,都能给他撸下来……
根本不知道陈阁老已然将陈轶被打的事算在了自己头上,沈善瑜一路美滋滋的往相国寺去了。偏生她不懂佛法,听了大公主和方丈了禅大师的话,只觉得云里雾里,转头则往外面去了。又见萧禹负手立在廊下,似乎很享受寺中的檀香袅袅木鱼阵阵,沈善瑜慢慢的走近他,软萌萌的说:“阿禹还没有告诉我,是不是最喜欢我呢。”
早已听到她的脚步声,萧禹本想回头,又怕像在杨府一样吓到她,听她问了这话,已经恢复正常的耳朵再次灼热起来:“公主……”
“你叫我阿瑜呀。”沈善瑜也微微红了脸庞,“父皇母后还有哥哥姐姐们都叫我阿瑜。”
“臣不敢僭越。”萧好人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实在太勾人了,沈善瑜见他退后,又上前一步,撒娇说:“我以后是要嫁给你做萧夫人的,又有什么僭越的说法?”
“公主年龄还小,这些对于公主来说,还为时尚早了些。”闻着她身上的馨香,萧好人努力组织着语言,不少女孩子向他表露过心意,但那都不过是迷恋罢了,等长大了,才知道这份迷恋是有多么的苍白和可笑。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会明白我的心意的。”说到这里,沈善瑜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抬头仰视着他,“阿禹,在你喜欢上我之前,不能喜欢别人哦,喜欢上我之后就更不能喜欢别人了。”
她的手小小的,拉着自己的手腕,让萧禹生出一种迷迷怔怔的感觉,想要将她的小手纳入掌中摩挲,鬼使神差的点点头。沈善瑜顿时开心了,笑着指他:“阿禹,你的脸又红了。”
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听完这话,萧好人脸色如同被火烧了一样,憋了好一阵也说不出什么来。沈善瑜背着手在前面走着,又转头看他:“萧将军不和我一起去么?万一是有刺客……”
如今阿木尔来使在京中,若真有心怀不轨之人,当然会趁机来做什么。萧禹忙跟上沈善瑜的脚步,保持着有礼的距离,和她一前一后往大雄宝殿后的长生殿去了。
长生殿之中供奉着不少的长生牌位,是为了祈求在世之人福寿安康和睦安宁的过完一生,尽管是白日,此处也是掌着不少的灯火。其中正有一个小沙弥在打扫,听了脚步声才转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敢问两位施主可有事?”
“我来瞧一瞧。”沈善瑜目光一一转过供奉着的牌位,上面有不少名字她都是认得的,是朝中的大员。即便是身居高位,还是都希望能一生富贵安康。沈善瑜看得出神,忽又发现了其中一个名字,脸色顿时暗了几分:“贵寺的长生牌位,要捐出多少香火钱才能供奉呢?”
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小沙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又微笑道:“若是有缘,即便不必捐赠香火钱,也会供奉上的。”他解释说,“如这位沈施主的长生牌位,便是有缘之人所立。”
牌位上的字是以正楷刻成,看得出和别的牌位都不一样,上书“沈善璐”三字,正是大公主的名讳。
沉吟片刻,沈善瑜又问道:“这牌位是谁供奉上的?”
“小僧不知,只是曾听师兄说起,是一位年轻的男施主。”小沙弥说道,“六年前,那位男施主亲手刻了这牌位送来,其中内情,小僧也不好多问了。”
沈善瑜也不再深问下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心里其实挺不好受的,大公主如今是阿木尔的阏氏,再不是大齐当年那个云英未嫁的沈善璐了。这个牌位若是不被发现尚好,但要是被发现了,可不知道伊勒德会怎么想。即便阿木尔民风彪悍,新汗能继承老汗的阏氏,但想必也不会有男人愿意在自己还没死的情况下被别人觊觎自己的女人吧?
勉强收拾好情绪,沈善瑜匆匆扫了一眼这些牌位,将其中几个名字默念在心中,余光又见萧禹立在身边,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虽说上辈子是在科技发达的世界长大的,但沈善瑜对于这些怪力乱神还是有几分信服。萧禹是武将,带兵打仗的时候,手上难免有人命,为他供奉一个长生牌位,也算是替他免除一些因果业报。
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萧禹只是有些担心,他没有见过沈善瑜这样阴郁的样子,想要宽慰,却不知症结在何处。张了张嘴:“阿瑜……”
“嗯。”沈善瑜立马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他脸上忽的又红了——莫不是小公主又古灵精怪的捉弄他呢?
萧好人心中千回百转,暗暗想着往后可不能再上了小公主的当,这丫头分明认定了自己不会放任她难过,加之又有外人在场,他也叫不得“公主”……
沈善瑜神补刀:“叫得这样顺嘴,是不是在心里叫过好多次了?”他声音真好听,那样多人叫自己的小名儿,都没有他叫得好听。
萧好人胀红着脸,转身率先走出去长生殿,沈善瑜也跟着他出去,却见外面立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原本正望着萧禹盈盈含笑,见了沈善瑜出来,脸色立时阴了几分,不动声色的笑道:“五公主安好,不想公主原来对佛法有些兴趣,没成想今日能够见到公主来佛寺附庸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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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约定
附庸风雅?这词用得十分刻薄,沈善瑜自认今日心情很好,但听了这词之后,心情一瞬间就不好了。
面前的少女笑得十分舒缓,举手投足间都是刻意营造出来的贵气,正是清河县主之女唐翊君。原本她看见萧禹,正欢喜呢,忽又见了沈善瑜,想到上次在杨府投壶输给她,自尊心作祟,说出的话就有些不过脑子了。
不过沈善瑜也是个嘲讽技能满级的,佯作没有听懂何为附庸风雅:“表姐就不要自谦了,我不是个通透的,要说附庸风雅,也比不过表姐呀。”
这世上最让人憋气的事就是,自己骂别人,对方却没有听懂还反骂了回来。咬了咬牙,唐翊君原本想要喷回去,但又见萧禹在场,实在不能让自己的形象太过跌价,深吸口气:“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以为公主和我一样,是不信这些的。”
沈善瑜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来:“表姐既然不信,怎会出现在这里呢?站在佛寺的院子里说不相信有佛的存在,表姐也不必自打嘴巴。况且这长生殿,除了供奉长生牌位的人会出现在这里,谁会过来?”她的恶意满满,“别是见了萧将军,表姐就激动得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被她一句道破心中所想,唐翊君都快无法思考了。她的确对萧禹心存好感,这份好感更是胜过对于文郎陈轶,只因倾慕萧禹为人以及敬佩叶清仪的才华。但这个是她的小心思,现在被沈善瑜点了出来,让她小脸顿红:“公主说什么疯话!”
沈善瑜冷冷一笑,她承认自己有时候很刁蛮,对于惹到她的人一路穷追猛打,不将对方收拾到自己消气为止绝不罢手,但是她可从来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现在唐翊君居然说她说的是“疯话”,随便咬人的都没疯,她这还击的倒是疯了?沉吟片刻,她正要开口,身后传来小沙弥的声音:“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佛门清净地,实在不容口舌之争。烦请两位女施主稍安勿躁。”
在什么地方就要守别人家的规矩,这是必然的。沈善瑜忙闭嘴,转头向小沙弥赔了不是,她又粲然一笑:“表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不陪了。”说罢,抬脚要走,又对萧禹勾了勾手指,“萧将军不陪着孤?若是孤遇到了什么危机……”
萧禹浑身都绷紧了,那股子肃杀之气暴露无遗,将唐翊君给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唐姑娘,还请放清自己的位子。今日之事,是谁发疯在先,姑娘自己清楚。”沈善瑜的性子古灵精怪,说她刁蛮甚至作都可以,但她绝对不会主动去挑事的。今日他既然在这里,就绝对不会让人欺负小公主。
唐翊君脸都白了,萧禹竟然会说她“发疯”!少女的芳心被这两个字给击碎了,心痛难耐,眼泪几欲夺眶,但她的自尊心不容她当着沈善瑜哭,仍是满脸倔强的看着萧禹。为什么会这样?除了家世之外,她哪点不如沈善瑜?何以武郎会这样的站在沈善瑜那边?
只是萧禹到底不擅长和女孩子接触,总不能抡着拳头去揍唐翊君吧,说完了这番话之后,他沉默的跟上沈善瑜的脚步,转过墙角,沈善瑜已然撞到他怀里:“阿禹,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不曾细想,萧禹忙接住她,她身量娇小,搂在怀里仿佛力道大一些能将她活生生压碎。萧好人从来没有抱过女孩子,怀里的小人儿软软的,抱起来很舒服,一股子淡淡的香味萦绕,像极了她给自己的那枚香囊,这香气让他有些意乱神迷,下意识将她搂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