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沈莙所想必然有所漏洞,姬浔的心思也必然比这要深沉难猜,但不知为何沈莙就是觉得这些手段姬浔未必不会用。
忍冬见沈莙眼珠子一动不动就知道她是出神了,伸手在她腰上戳了戳,半强迫地让她回了神。
沈莙也不再浪费自己的脑细胞,依旧拿过了巾帕,将忍冬的脸扳了回去,专心致志地替她擦着头发。
两人在屋子里聊了一会儿沈莙便招呼着忍冬喝茶,自己跑去浴房洗了个热水澡。屋内热绵绵的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到了就寝的时间她也没放忍冬回去,两人熄了灯躺在塌上捂着被子说话。从沈莙家里的那些烦心事说到忍冬的出身,直到深夜才一齐睡死过去。
第二日清晨沈莙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她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摸了摸自己红肿的眼睛,确定昨夜发生的事不是一场梦而自己也是真的哭了之后她一时也有些松愣。在后来自己无话可说之后忍冬居然破天荒地主动对她提起了自己的身世。
沈莙一直觉得和自己比起来,端庄稳重的忍冬反倒更像个官家小姐,昨夜里听她说起才知道她原就是云南郡一个地方武官最小的女儿,从小生活在兄长和父亲的庇护下,像个男孩儿一般舞刀弄枪。不过好景不长,在她十岁那年南诏王清理族中逆党的时候牵连到了许多地方上的文官武将,忍冬的父母就死在那一场浩劫之中。因她和兄长年幼,最终只是被发配到了西南边陲去充作官妓和劳役,在押送的路途中差役不给吃喝,动辄打骂,鞋子衣服都磨破了,在十二月的寒风里穿着单衣没日没夜地赶路。路过疫村时官兵不给他们遮掩口鼻,她的兄长就是在那时候染上了疫病,两兄妹绝望之际连夜逃出了队伍,倒在大道上奄奄一息的时候被当时正在当地出公差的容弼所救。后来两人自然就投靠了姬浔,西厂也一直照顾着她兄长的病,可是因着那次疫病留下的病根,她兄长最终还是没熬过去年春天。
说起这些过往的时候忍冬显得分外冷静,镇定冷清的样子让人觉得她不是在说自己的遭遇。倒是沈莙,开始还能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安慰几句,可越听到后来越忍不住了,自己先抱着忍冬呜呜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赌誓说自己从今往后一定像亲人一样对她好,闹到最后还是忍冬拍着沈莙安慰了起来。
沈莙想这些事情出了神,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急匆匆地忙玩了梳洗,跑出宫门的时候顺手在夏曲端着的油纸包好的糕点里拿了两块揣在袖子,赶着往西厂去了。
容弼一早就守在了门口,见着跑过来的沈莙便伸手拦下了她,
“督主正在里头软塌上小憩,你进去的时候动作轻点儿,账册还放在老地方。”
沈莙咽下最后一口糕点,看着眼前英气十足容弼,简直难以想象这么个英挺俊俏的少年郎是个宦官。因着昨夜里忍冬提起关键时刻是他救了他们兄妹,沈莙擦擦汗珠露出一张璀璨爽朗的笑脸来,对着容弼亲切的样子就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这莫名其妙的热情弄得容弼云里雾里。
依着他的嘱咐,沈莙进到二楼里间的时候蹑手蹑脚的,生怕吵到了歪在长塌上闭目养神的姬浔。趁着屋里清静无人,她便又壮着胆子自己拿了杯子倒上热茶喝了几口清味儿。
今日需要处理的账册数目比昨天要少了些,喝过茶之后沈莙猫着腰抱了纸笔放在了昨日用过的那张矮桌上,二话不说就开始忙碌起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沈莙抬起头来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听得姬浔那边有些响动,手立马就僵在原处不敢乱动了。
从塌上起身的姬浔明显有些不悦,半眯着狭长的眼睛衣衫不整的样子很是引人犯罪。可惜沈莙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看姬浔的样子就知道他有现代社会俗称的‘起床气’。除非是脑子不清醒了,否则谁敢在这时候招惹这个煞星。
姬浔起身之后便紧锁眉头,十分不耐烦地随手将身上盖的披风甩在了地上,满脸的戾气霎时就将沈莙吓得屏住了呼吸。姬浔坐在软塌边沿,修长苍白的手指按着眼角,仿佛在适应醒来之后头疼的情况。
沈莙一看,这种情况下自己这么呆坐着显然不是一个好奴才该做的。她动作麻利地从地上撑起身子,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到了姬浔身旁,乖巧地半弯着腰伸手替他按揉着太阳穴口。本来一发现有人近身,姬浔身上就散发着寒气,内力也都已经运到了指尖,可抬眼一看是沈莙讨好的一张笑脸,皱了皱眉也就放松了内息,之后也由着沈莙替他按压穴道。
沈莙按摩捶打的本事乃是李嬷嬷亲传,就连沈菱那样的毒舌都不止一次夸赞过她的手艺,如今她卯足了劲讨好姬浔,一会儿替他缓解头疼,一会儿在他肩上捶捶打打,把姬浔伺候舒服了,成功地缓解了他方才的疲惫和火气。
沈莙手都酸了也不敢停下动作,直到姬浔懒懒地略举了举左手她才松了口气,也没闲着,主动去火炉那边打了热水接着伺候姬浔洗手擦脸。
姬浔这是头一回在大早上看到沈莙,也是头一回在起床之后只由一个人伺候洗漱,偏沈莙围着他打转的那副殷勤样子让他很是受用,颇给面子地由着她忙这忙那。
沈莙服侍好了这个活祖宗,心里不禁觉得和姬浔比起来,惠妃那哪里是平易近人哪,简直就是和蔼可亲啊!
姬浔心里觉得是他在体贴地给沈莙脸面,沈莙却又在想是自己体贴地在伺候姬浔,两人各有各的成算,偏在面上谁也不显,一时间倒也算是和谐。
沈莙按揉过后姬浔也算是通体舒畅,站起身来往桌岸那边走了几步,见桌上摆了半杯凉茶,口干舌燥之下顺手就端起来一饮而尽。
“大人,这是……”
姬浔回过头看了一眼一脸惊悚的沈莙,冷然道:
“这是什么?”
此时沈莙脑子里成了一片浆糊,什么这是什么,这还能是什么,这是自己用过的杯子啊!可是再给她一千个胆子沈莙也不敢对着一个有洁癖的恐怖分子说不好意思,你刚才可能和我共用了茶具,同喝了一杯水。
“这是……这是奴婢特意为大人晾着的茶水……”
姬浔挑了挑眉,将杯子递给沈莙,顺便说道:
“这都是你应该做的。”
沈莙脸上抽了抽,硬生生地忍住了心里那句“不要脸”。
姬浔像昨日那样扣了扣拓板,不一会儿就有近二十个小厮丫头端着各类洗漱用具衣物配饰在外头站成一排。
沈莙瞪大了眼睛,连嘴都张开了,我的个亲娘哎,就是皇帝老儿宿在上阳宫时,隔天起床也没有这么多花样啊!
姬浔没有理会一副土包子样儿的沈莙,对着外头吩咐道:
“本座已经洗漱过了,留下衣物,另端些吃食来。”
那些个奴才丫鬟恭敬地应了是,依旧端着东西退下去了。
沈莙吞了吞口水,正想恭维姬浔几句时却被他托着下巴将脸抬了起来。姬浔在她脸上扫过的视线里有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语气刻薄道:
“你这是被人打了?”
☆、御花园
沈莙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肿得有些睁不开的双眼,一时间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想摆脱姬浔的手。
“没……没被人打,就是昨晚上没怎么睡好……”
姬浔顺着她挣扎的动作就势放下了手,冷声道:
“就你这点道行还敢成日里想着欺瞒本座,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撒谎吗?”
沈莙被他骂得颇有些羞愧,窘迫地垂下了头。
见她这样,姬浔便大发善心地高抬贵手,没有继续羞辱沈莙,伸手指了指方才小厮放下的衣物,语气傲慢道:
“将外衣拿过来。”
沈莙急着脱身,二话不说就转身乖乖按照姬浔的吩咐去做,见他将宽松的外袍随意搭在了肩上,微微松了口气才回到自己的地方继续忙活。
这一日的流程和昨日差不了多少,沈莙拼死拼活地清理完账册之后依旧被姬浔逮着伺候笔墨。直到黄昏时分才算完成了工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內庭。
岚绥的住处离沈莙最近,也靠近上阳宫侧门,沈莙见她房门开着,一点儿也没犹豫地晃着身子进了屋,不管岚绥惊讶的眼神,往她塌上一瘫,整个人躺成一个大字。
“你这是打西厂回来?”
沈莙心里为她的机智点了个赞,一点不乐意动弹地问道:
“西厂是不是每天都有这么多活儿要干呐?”
岚绥替她倒了一杯水,强行将她从塌上拉了起来,
“平日里除了公差,西厂再清闲不过了,不过每到年初总是有堆积如山的文书需要清算。”
沈莙道了声谢,接过杯子海灌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今日姬浔喝过的那杯水,一没留神就被呛了。
岚绥见她不住咳嗽,叹了口气替她拍了拍后背。
“你怎么喝口水还能呛着?”
沈莙还在没从自己的回忆里抽离出来,颇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脸,因怕岚绥这眼尖的小妮子看出些端倪来,也不敢久待了,匆匆道别之后一骨碌地下了塌跑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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