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哭笑不得,却也佩服他说了大实话。
几个百姓溜了那官人几眼,发现人家默不作声,可见是心虚,于是胆子越发大了。
“兄弟,别说你,大家也气呀,那个程耀算什么东西呀,坑害了百姓,还屠了村,你是不知吧,昨日那送灵的小少爷可是程耀屠了村后强了一个小娘子生的,如今那程耀就是被小娘子给杀了给全村报仇,就剩下那个小子!”
“果真如此?”
“当然呀,我听一个在程家干粗活的下人说的,人家程家都知道呢!”
这下棚子里的人都色变了。
“哎哟,你说皇上为什么不治罪程耀呀,不光是程耀,你瞧瞧,程大老爷是五军都督府,程耀是西南都督,程二老爷在监作寺任正卿,这可都是肥出油的衙门呀,怎么天底下的好事全给程家占全咯?”
“是呀,你瞧瞧,先前那赫赫威名的苏家被人陷害抄家,满门抄斩,就剩个孤女,如今过继了孩子才算保全香火,后来事情翻出来了,崔家也出了事,再后来白家、殷家,他们那些事跟程家比起来算什么呀!”
“说得对,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察出来了,感情程家要是造反了都没人管呀!”
“你们说程家到底跟皇上啥关系呀!”
大家猜测开了。
几个官员听得冷汗涔涔,纷纷弃了碗灰溜溜地去衙门。
其中两个官员走在夹道里时还窃窃私语。
“还别说,我老早就觉得呀,圣上跟程大都督有几分像呢!”
“不是吧,我只见过程都督还没见过圣上呢!”
二人对于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简直吓得魂飞魄散,好端端的,被一些刁民误导,怎么想起这茬了呢!
不晓二人正来到巷口,准备各自分头去衙门时,突然身后爆出几个刁民的吼声。
“哎哟,我说呢,原来圣上跟程都督长得像,敢情是亲戚?”
这嗓子一吼,整个大街都炸开了。
两个官员吓得差点没晕倒,忙不迭跑入人群中。
但是今日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个消息落入程运之和皇帝耳朵里时,二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程运之跪倒了皇帝面前。
“圣上,为了大局起见,还请开庭审了程耀吧,老母那边我去说!”
程运之表了态后,皇帝再无犹豫。
原本头昏脑涨的他此刻差点咳血,下令宰相入御书房议事,三司会审程耀私开矿藏,草菅人命之案。
案子原本人证物证确凿,好在是御史大夫徐进厉害,愣是保全了证据没被程家下手给除掉。
想起那日徐进还当着文武百官和皇帝的面放了狠话,只要那些人证物证出事就算到程运之头上,以至于程运之面对这么个胡搅蛮缠的主无可奈何。
所以案子审理很快,程耀被剥夺爵位,程家三房贬为庶民永不叙用,同时朝廷抚恤了冤民。
事实上这个惩罚算不得什么,可是大家要看的是皇帝的态度,何况程耀已死,大家自然也不好去怨怼人家孤儿寡母。
可是程运之与皇帝像的话终究在程运之心里落下了一片阴影,又兼之满朝文武和百姓对程家万分不满意,程运之在程耀结案次日上书请求革去自己五军大都督之职,自请闭门谢客思过。
皇帝万分无奈,风尖浪口上,只得答应程运之的请求。
随着程运之从五军都督府都督的位置上退下来,程家的事才终告一段落。
只是接下来,朝廷又为谁接任这么个位高权重的武将之首的位置而头疼。
大家首先想到的是俞况,可是俞况偏偏这几日借病休沐,没来上朝,众臣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他是想避开风头,不接任这个五军都督的位置!
俞况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低调谦虚,所以他不想做,别人强迫不了。
太子自然千方百计想安插自己的人,手下最合适的是殷逸,可是殷逸没有资历,皇帝也不可能答应,故而太子很聪明,直接让皇后跟皇帝提出来,让殷逸入五军都督府当个中郎将。
皇帝知道太子的意思后,愤怒地痛斥了一顿,把一肚子怒火都撒在皇后和太子身上。
这个时候敏贵妃在一边添油加醋,她给皇帝按着太阳穴,望着底下跪着的皇后冷笑,“圣上,臣妾瞧着咱们太子殿下可是想多了,他是储君,将来这天下都是他的,现在急着在京城防卫中枢里头塞自己的人,可谓是操心过头了!”
皇后听了这话气得浑身发抖。
原先太子还想以退为进,不求五军都督的位置,求个中郎将,皇帝在失去程家这个大臂膀之后,定然会想着自己儿子,没想到撞在了枪口上。
皇帝听了敏贵妃的话怒火更甚,对着底下的皇后踢了一脚。
“你们母子尽不安好心,存心跟朕过不去,你们盼望朕死不是?”皇帝心里戾气很重,咆哮了一句。
“圣上,臣妾和太子不敢哪!”皇后捂着肚子哭,内心早把一旁的敏贵妃问候了八百遍。
“滚出去!”皇帝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皇帝头痛欲裂的病又犯了,捂着脑袋,脾气十分暴躁。
皇后只得默默退下,退到大柱子旁的帘外时,还听见里头敏贵妃在说:
“皇上,上次太后病危时,是臣妾让郡王妃过来给您看的病,偏偏皇后还拦着呢,臣妾一心为皇上着想,见皇上难受,臣妾恨不得那头疼长在自己脑袋上,皇上,您这下子这么难过,不如唤人请郡王妃进宫给您瞧瞧?”
外头的皇后听了这话差点晕过去。
敏贵妃这个狐狸精!
皇帝只顾着缓解痛苦,哪里去顾及洛王府的脸面,直连连摆手。
敏贵妃知道他的意思,立即唤人去叫叶昀。
果不其然,夜里传唤叶昀,洛王和洛王妃自然是知道的,洛王更是坐在塌前一张宽椅上,穿着白色的中衣,熊掌掐在椅栏上,目光狰狞。
真是欺人太甚!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撒娇
大晚上的传一个郡王妃给皇帝看病,想不让人嚼舌根都难。
皇帝完全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洛王府。
不过荀筠和叶昀倒是觉得没什么,这是个机会。
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荀筠亲自送叶昀到宫门口,下车时,他搀着叶昀,给她披紧了披风。夫妻俩倒是有些依依不舍。
叶昀跟他俏皮地笑了笑,随即跟着太监进了宫。
荀筠长身玉立站在东华门的宫门下,仰望璀璨夜空和那苍穹下的高墙重檐。
他负手而立,微微含笑,不管他喜不喜欢这座宫墙,可它是洛王府的东西,必须夺回来。
叶昀夜里被传唤,实在太失体统,荀冲不知道从哪听到的消息气得骑着马直奔了皇宫来。
结果他在宫门口看到一个修长俊逸的身影淡然而立,那一瞬他突然酸了眼眶。
他突然有些同情荀筠,面对皇权的无可奈何。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不能娶自己想要娶的女人,被迫应付有些不想应付的事。
荀筠内心该有多愤怒呀,可是洛王府那境遇,被自己父皇压制的不可透气。
荀冲下了马来,朝荀筠走了过去。
荀筠听到脚步声,霍然扭头,见是荀冲,还笑着打了招呼。
“都快入冬了,大晚上的,你怎么过来了?”荀筠关爱地问道。
荀冲闻言冷哼了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冷冷质问道:“那你舍得把她送入宫?”
荀筠笑容不变,眸子比那夜星还璀璨,而是反问荀冲,“如果她是你的王妃,你父皇召她看病,你会不让去?”
荀冲被他问住了,如鲠在喉,面色更加难看。
他思索了一会瞪着荀筠,斩钉截铁道,“我不会让她去,我就算跟父皇翻脸也不会让她去!”
荀筠这一刻内心是欣赏荀冲的,在皇家能活得这么真性情,太不容易了。
面对荀冲的回答,荀筠也只是笑了笑。
一个年轻的郡王妃,算是皇帝的儿媳辈,大晚上的去给皇帝看病,还真是被人笑话。
笑话的不是皇帝,而是洛王府。
但荀筠此刻的表情实在看不出任何愤怒和憋屈。
荀冲越看他越气,最后知道是自己母亲的缘故讪讪地跟荀筠道:“对不起。”
“无妨,叶昀没觉得什么,在她看来,自己是医士,该有仁慈之心,皇帝也是人!”荀筠认真劝道。
荀冲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无话可说了,人家丈夫都不在乎,他在这矫情个什么劲。
但他也没走,竟然陪着他在这等叶昀。
夜风幽幽如鬼魅,无声无息地在宫墙外肆虐,外头黑乎乎的,二人如站在悬崖边,衣袂飘飘,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声响。
就连墙头的侍卫都被冷风吹得哆哆嗦嗦,二人屹立如松竹,怔怔望着宫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