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帝都贵人多,机会也多。有大本领的人,都去帝都。以前我一个同门师弟,就是去了帝都讨生活,后来被选入禁卫军,现在也是一小头领,每天日子过得,可不把家里老婆孩子老爹老娘都接去享福了么。就是在老家,也置起了好几千亩的良田。”李镖头颇有些欣羡之意,感叹一声,“光辉哟。”
何老娘也跟着道,“嗯,我们家小舅爷在帝都过得也不错。”
李镖头竟也认识沈素的,点头道,“是,沈老爷可是个义气人。咱们蜀中出去的官老爷,沈老爷不是官位最高的,但为人最好,肯照应咱们这些粗人。”
沈氏听了很是熨帖,笑道,“原就是乡亲父老,在外头,彼此有个照应是应该的。”
李镖头道,“也就是您家里人,不嫌弃咱们。有些官老爷,架子摆得足,不好见,也见不到。”
何老娘道,“阿素不是这样的人,那孩子,素来仁义的。打小儿就这样。我们亲家,亲家老太太,也都是再好不过的性子。”
大家说一回沈素,何老娘内心更加觉着,当初给儿子结亲结的好,于是,看沈氏愈发顺眼。
这年头儿出行,上千里地,便是水路也要走上一段时间的。
先前刚坐船那几日,大家的心情都在外头的景致上,待看久了,也就是水啊水啊水啊……于是,纷纷另寻消谴。何子衿就同沈氏、何老娘商量着,给家里人各裁两身新衣,到了帝都穿也体面。因未料到何恭阿念翁婿同中举,家里的准备就有些苍促,何况,何家虽是小康人家,但平日里生活并不奢侈,大家每季做两身新衣也就是多的了。再加上自秋举起,家里就是忙活俩人下场的事,待得中了,便是各种的人情往来、收拾东西、预备礼物、安排产业,辞别亲友、兴家赴帝都啥的,也没空做衣裳。如今在船上无事,且何家随行带了不少东西,衣料啥的尽有,倒不若趁这机会做些衣裳针线。
沈氏还担心呢,“就怕做了不合帝都样式。”
何子衿道,“帝都就算贵人多,人跟人的眼光也差不了多少,咱们只要穿得整齐干净,瞧着好看就行了,样式不样式的,女眷的裙子光样式不下上百种,可说得上哪种流行呢,咱挑着可心的做得精细些就是。男人们的衣裳简单,就一个样,选几样好料子就是了。阿冽俊哥儿,也要穿得崭新,才显得有精神哩!”
沈氏也就应了,何老娘却是另有主意,道,“你们做吧,不用给我做,帝都花销大,省些是些的。”
何子衿道,“那到时我们都穿新的,就您老穿旧的,这也不大好啊。”她祖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老太太平日里花哨着呢,跟她家丫头片子相处这些年,也很有些审美了,穿衣打扮在碧水县能排进前十。
沈氏亦劝道,“是啊,母亲,我看那块驼色底织万字暗纹的绸子做袄子面儿正好,下头配一条同样的裙子,富贵又气派。”
何子衿道,“咱们不是还带了两箱皮子么,正好再镶个灰鼠的毛边儿,就更有档次啦。”
何老娘怀里捂着个手炉,一幅拿定主意的模样,“那块料子先给我找出来,我到了帝都再做,帝都的样式能跟咱们小地方的一样么?嘿,丫头!你可别犯傻!这会儿糟蹋好料子做了衣裳,到帝都一看,土气的不行!你悔不悔!反正我先把丑话说前头,就一人一身新衣裳啊!这会儿做了,到帝都可不许再做!咱的衣料子是有数的!”
“说了样式差别不会很大了。”何子衿道,“帝都人也是人,又不是神仙,还不穿家常衣裳啦!”
“你懂啥?你去过帝都?你哪里知道天子气派哟,我的土妞。”何老娘是拿定主意,她老人家准备待去了帝都,挑了最时兴的帝都老太太的款式衣裙做上一身,寻常家常都不能穿,非得待客才能穿的上等帝都款式服装!
于是,沈氏就带着闺女与丫环丸子开始给一家子做衣裳,除了婆婆何老娘的,何老娘是死活不许给她做碧水县款的衣裙,她得等去了帝都再做新鲜的帝都样式。
然后,到帝都的那一日,何家人上上下下都换了崭新的衣裳,何老娘没叫做全新的,就换了身八九成新的狐狸毛镶边儿的小毛衣裙,待得马车驶近帝都城时,何家人俱都看傻了眼,饶是何小仙这一生二世广见世面的亦是如此。八辆马车可并行的宽阔官道上,各式马车排起长长的队伍,等着进城。高达三丈的青砖城楼上,矗立着衣甲齐整手握长枪的兵士,路上的暄嚣在临近帝都城门的时候便尽皆沉寂了下去,带着一种油然而生的肃穆与威严,何老娘直勾着眼半张着嘴,很实在的感慨了一句,“俄了个娘诶!”可算是长大世面啦!
第266章 亲家见面啦
何家一家子进了帝都城,那眼睛就没闲过,虽然这样直愣愣的伸着脖子看帝都风景有些乡巴佬啦,但想忍住不看实在太难啦!
“唉哟喂,怪不得人家都说,想长见识就得来帝都!”何老娘自以为小小声的感慨一句,但由于初次来大帝都,长了大世面,一时兴奋没压住音量,闹得大家都听到了,连街上的人都瞧这巴着车窗往外瞧的老太太。
何家人都很赞同这话,何子衿还点头,“是啊,看那城楼,唉哟,可真威武啊!”现下这城楼,跟何小仙上辈子花钱去逛的残留景点可不一样,这种巍巍气派,何子衿觉着,就是现下回乡,何老娘一辈子的话题也有啦。
何老娘重重点头,“要不说是帝都哩!”
俊哥儿也奶声奶气道,“好高哦!比咱们县的还要高!”
阿冽道,“比府城的也高!”
沈氏抿嘴一笑,“没白来一趟,果然开了眼界。”
阿念与何恭翁婿俩因是举人身份,矜持的弹一弹衣摆,瞪大眼睛观望帝都城气派的同时,每人在肚子里酝酿了好几首小酸诗,准备一时便写出来吟诵。
李镖头是知道沈素家地址的,一面跟何家人大致说着沿路繁华,就先送何家人去了沈家。沈素去衙门当差还没回来,如今沈素发达了,门口还有俩门房,一听说是老家来的姑太太一家,一人连忙飞奔进去送信,另一人请安后在前引路。
何老娘左右打量着沈家房舍,见俱是青砖黑瓦的整肃大屋,颇为宽敞,间或有树有花,又添雅致,想着做官就是好啊,阿素如今也气派了。何子衿也笑眯眯地,同她娘说,“我舅发财啦。”
娘家日子好,沈氏满眼是笑,“你舅也不容易。”虽说瞧着弟弟这宅子是不错,可弟弟三个儿子,以后在帝都寻亲事,没这点儿家底还真怕孩子娶不上媳妇哩。
何老娘对自家丫头片子的话倒是很认同,一瞧这宅子就知道小舅爷是发达了呀。唉哟,难不成办教育这么赚钱?毕竟,小舅爷官阶不高,据说俸禄有限滴。
何老娘七想八想的,琢磨着,以后儿子考个官儿出来,也叫儿子去办教育去。
何家人过了两重院落,沈家二老就带着江氏和小孙子沈丹满面笑意的接了出来,尤其沈老太太,激动的了不得,眼圈儿都红了,心里最记挂的就是女儿女婿外孙外孙女了,不过,还得先跟亲家何老娘打招呼,不能失了礼数啊。沈老太太握着何老娘的手,欢喜道,“亲家,可把你给盼来啦。”
何老娘咯咯笑,“亲家,我可想你咧!”
一家子厮见过,又欢天喜地的谢了李镖头一行,令管事请李镖头等去歇着,客房啥的都预备下了。李镖头寒暄两句,便去了。江氏道,“母亲,外头冷,让亲家老太太、姐姐、姐夫和孩子们先进去吧,别冻着。”
“是,说的是。”沈老太太一面拭去眼角激动的泪水,一面带人往屋里走。
沈老太太看看闺女看看女婿,高兴的话都说不俐落了,何子衿机伶的过去扶住外祖母的胳膊,阿冽就去扶了沈太爷。沈氏何恭则伴在何老娘身畔,叫何老娘颇有面子,觉着儿子媳妇孝顺,孙子孙女有眼力。一家子进了江太爷江老太太住的屋子,天儿冷,屋里都拢了炭盆,进屋就觉暖哄哄的。在外已觉沈家这宅子阔气,到了沈老太太屋里,何老娘愈发觉着,自己给沈老太太比下去啦。别个不说,沈老太太屋里的棉帘都是青绸绣梅花的帘子,还有,那桌上案上摆的瓶啊罐的,直叫人眼睛看不过来,尤其是,那靠墙的条案上,竟摆着一对金寿星,险没把何老娘眼睛晃花。
大家各自见礼,问候了长辈的身体,刚坐下,就有穿着青衣青裙的丫环上来奉茶水,江氏还特意嘱咐一句,“俊哥儿小,热盏牛乳来。”
沈老太太见媳妇细心,满眼都是孩子们,直絮叨,“子衿长这么高了,来帝都那年,她才这么点儿高。”说着一比划,又道,“阿冽也大了。”抱了俊哥儿在怀里,高兴的又淌了一回眼泪。说来,沈老太太还是头一回见俊哥儿。
沈氏笑看跟在江氏身边的小家伙,问,“这是朱哥儿吧?”沈素三子,沈玄沈白沈朱。
何子衿见小家伙不过三四岁,大眼睛,高鼻梁,白白软软的团子样,穿一身大红棉袍,脖里挂着个金项圈,跟画儿上童子似的,笑着抱他在怀里,给沈氏看,道,“朱哥儿这模样,跟阿玄小时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