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江泠在场,他或许能够认出那些属下之中一人正是当日从双喜客栈掳走赵四娘之人。
那些属下个个垂首于胸,站在上首的那名属下应当是他们的首领,只听他道:“有负大人所托,卑职实在该死。”
“我召你们过来,并不是要你们来请罪的,是要你们想方设法去把赵四娘给找出来。”王敏之慢条斯理道:“这些日子来,我们寻遍燕国,却始终未见赵四娘的踪影,这本就非常地不合常理。如果说,我们人手有限,无法遍寻每一个角落,察有遗漏,那么凤祤煊那边呢?他手里可是掌握着真正的燕云卫,可就是他倾全力找寻,也没有找到赵四娘的下落,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我在想,会不会赵四娘早已不在燕国了?”
那首领诧异道:“不在燕国?”那她能够去哪儿?去了宁国,抑或是去了蜀国,还是说她去元国了?任何人想要去一个地方,都或多或少会在沿途留下痕迹,可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这样的痕迹。赵四娘又不会飞,她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就跑去了别国?
王敏之年纪轻轻,又恶名在外,那首领素来有些瞧他不起。但世子殿下交代,让他们无条件听令于王敏之,不得有违,他们这才会听从王敏之的调遣,可心里到底是不服的。这会儿听王敏之发出如此谬论,顿时觉得可笑至极。
王敏之目光敏锐,他见那首领嘴角微撇,便明白他心里不以为然,说道:“对,不在燕国,或许赵四娘从一开始就离开了燕国。我们之所以没有查到她的任何痕迹,很可能是因为她没有走寻常的陆路或是河路,她走了海路……”
听到此处,那首领心中咯噔一下,旋即又觉得不可能。
只听王敏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会觉得不可思议,认为朝廷都已经禁海了,赵四娘怎么可能出海呢?但不要忘了,那天你们确实把赵四娘带到了船上,那船正是停靠在一处满是海船的海湾里。会不会是那个江泠救下赵四娘后,随即带她偷偷躲进了某条海船中,尔后那条海船载着他们驶向了汪洋大海。唯有如此,才能够解释赵四娘为何会音讯全无。”
那首领忍不住反驳道:“这不可能。那片海湾里是停靠着不少海船不假,那些海船能够出海也不假。可我们调查过,那是一些商户为了节省幽云二州之间的运输使费,悄悄买通了市舶司的人,放他们家的海船在幽云两州之间的海路上行走。换句话说,那些海船的路线固定于幽州和云州之间的沿海,绝不会驶向真正的汪洋大海。
“当初我们会把赵四娘带到哪儿,也是看上了这条路线隐蔽又便捷,轻易不会使人察觉,就想要通过它将赵四娘送往云州。后来赵四娘莫名其妙地丢了,我们立刻搜遍的海湾里所有的船只,担心会有遗漏,后来还仔细搜寻了幽云两州的沿海。可结果您也知道,并未发现赵四娘的痕迹。这充分说明,赵四娘并没有走海路。”
王敏之问道:“那些海船真的老老实实地行驶于幽云二州之间,没有开去别处,这点你能确定?”
想当初,他也是这么以为的。以为违背禁海令是重罪,那些商户敢让船在幽云两地行驶已经是大胆妄为,但再大胆也绝不可能大胆包天到将船开去更远的地方。毕竟现下幽云两地官场乱象横生,这两地市舶司的人很好收买,私自下海也没什么,可其他地方就不一定了,到时一经查出,可就难逃抄家灭族的大祸了。
然而,如今赵四娘遍寻不着,他不得不从头开始进行反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开始意识到商人重利,说不定就有些要钱不要命的主儿敢于从油锅里头捞钱花,甘愿冒着杀头的风险从事海贸。再仔细想想,其实海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无需打点过多,只要买通了幽州市舶司的人,就可以放船出海。到时无论船是去西洋还是南洋,都可以做上一本万利的生意。在如此巨利的诱惑下,谁能保证某些胆大的商户不动心呢?
那首领绝非蠢笨之人,王敏之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开始意识到,他们极有可能漏查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于是,那首领也不废话,忙带着他的属下下去照着这个思路进行详查。
厅堂里惟余王敏之一人,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照在他冠玉一般的脸庞上,显得他整个人有些阴郁,和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温暖明朗大相径庭。
良久,王敏之轻笑一声,低声呢喃道:“红袖啊,红袖,这回你可跑不掉了吧?”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午夜梦回
不光是王敏之为了查找赵四娘的下落在费尽心机,另一个人也在为找寻赵四娘而殚精竭虑。
这一夜,苦费神思数日的他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再次回到了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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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打斗声,被吵醒的他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尚未完全清醒过来的他懵懂地看了看四周,有些分不清这里是幽州还是燕京。
哦,他想起来了,这里既不是幽州也不是燕京,而是燕国的陪都。
不久前,皇祖父终于下定决心立阿爹为太子,就把阿爹从幽州召回了燕京。
到了燕京后,皇祖父不但立了阿爹做太子,还封他做了太孙。
阿娘笑着说,这是因为他那玉雪可爱的小模样特别讨喜,皇祖父见了,心里一高兴,就赏他一个太孙当当。
他深以为然。
皇祖父前前后后立了三位皇后,这些皇后生下来的儿子里,就只有阿爹活到了成年。
按理说,阿爹早就该当太子了。可大家都说皇祖父不喜欢阿爹,一心想要立他最心爱的三儿子做太子。可他的三儿子,既不占嫡,也不占长,大臣们都肯不答应。
于是,两边就这么耗着,谁也不让谁,多少年了,太子之位就这么一直空着。
今年春天,皇祖父的三儿子意外落马死了。这样一来,皇祖父再没有其他选择,就只能立阿爹当太子了。
皇祖父这么做纯粹是无奈之举,可以想见,他心里自然是极其不乐意的。
阿爹带着他去觐见皇祖父时,皇祖父那个脸色叫做难看,就像涂了一脸黑墨汁似的。
不过皇祖父一看到他,脸上的墨汁立刻就消退了,整个笑成了一朵大菊花。
由此可见,皇祖父确实是很喜欢他的小模样,那个太孙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给的。
近来,皇祖父的身体越来越差,不能操劳,于是祭祀的重任就交给了阿爹。
他们凤家坐天下的时间不长,皇陵还没修好,要祭祀就得回祖坟所在的陪都。
在去陪都之前,他忽然得了风寒。阿娘担心他,便陪着他一起来了,每晚都会喂他喝一大碗苦药。
他抿了抿略带苦涩的嘴唇,心想:不是明天才开始祭祀吗?那么现在外头叮叮当当的是在干什么呢?
他刚坐起身,阿娘就进来了,也不和他说话,一把抱起他就走。
昏昏沉沉间,阿娘带他骑上了马。
他是直到今天才知道,端庄贤淑的阿娘居然很会骑马。
只是,阿娘这是要带着他去哪儿呢?
过了好久好久,阿娘带他上了海边的一条大船,船上坐着一个老和尚。
阿娘吩咐他,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要乖乖听师父的话……
说着说着,阿娘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终于,阿娘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阿娘的黑色披风上洇湿了一大片。
他从心底里生出害怕来,颤抖着手轻轻一摸——这是血,这是阿娘的鲜血。
他脸色青白,紧紧握住阿娘渐渐冰冷的手,仿佛那样就可以抓住阿娘即将流逝的生命。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阿娘端然昳丽的脸庞上泛出一丝奇异的色彩,美貌得惊人,只听她最后说道:“你还有个姊姊,她在幽州的静海。你替阿娘去看看她,看她过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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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的凤祤煊再一次从梦中惊醒,自从失去了赵四娘的音讯后,他就无数次重复着这个梦。
想当年,他在一夜之间父母双亡,一度萌生死志,想要追随他们而去,后来还是师父骂醒了他,他才放下了这个懦弱的念头。
他原以为自己是那样的思念父母,他的父母也是那样深爱着他,一定会时常入他的梦来。可这些年来,他一次都没有梦见过阿爹阿娘,一直到赵四娘失踪,阿娘才开始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阿娘,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替你照顾好姊姊,使得你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孩儿实在是不孝之至。
凤祤煊低头反省了很久,方才召来了燕云卫指挥使淳于风。
照例是问了一番赵四娘的行踪打探得如何了,结果当然是无果的。
“殿下,上回您吩咐我们仔细盯着王敏之,可王敏之一直没有什么异动,安分得很。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需不需要把派去盯梢王敏之的人撤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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