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顺着半开的房门钻了进来,让跪在火盆前的阿罗不由的打了个哆嗦,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两行泪珠,继续拨着火。
方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只能任由那手将那些装帧精美的书籍撕掉,扔入火舌之中,将那俊秀文字和泛黄的旧纸全部吞噬。
烧完了一本,她开口让阿罗将自己收藏的字画全部抱来,对方有点犹豫,带着哭腔劝阻,“小姐,不能再烧了,那些是您花了那么多年的心血收集起来的。”
“拿!”方姚惊于自己竟然发出如此疾言厉色之声,然而震惊之余终于明白了,她如今,在真正的方姚的记忆之中。
这些,是曾经的方姚经历过的事情。
阿罗忍痛将整整三四十轴的画卷抱出,力气不支,一不小心松了手,那些字画便全部散落在地。
方姚似是没有半点疼惜,捡起脚边的一幅直接投入火中,纸张和漆漆木轴燃烧发出刺鼻的气味,方姚没有犹豫,又连续将三幅画全部扔了进去。
她似是等不及阿罗的行动,自己起身拿了琴案上一把黑漆长琴,作势就要扔进去。
阿罗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抱着她不忍道:“小姐,你想哭就哭吧,别这么忍者。”
方姚手一松,长琴应声落地,震断了两根琴弦,却仍没有丝毫悲哀之色,“我不想哭,丝毫不想。这些东西对我没用了,我看着烦,不如烧了干净。”
说话间,她已将自己绣的一方手帕扔如火中。
而在她身体中,却对这副身体没有丝毫控制力的方姚,也能感受到宿主心中的无奈与愤恨。
房门不掩,一人突然闯入,却是个中年男人。
“阿姚,你在做什么!”他从火中取出烧了一半的画轴,将火扑灭,几片还没完全烧尽的画上显出它原本的面貌。
男人看了残画内容,顿时更气,这画是她十六岁生日之时给她买的前朝画师名作,价值不菲。
方姚见他怒了,急了,却有些开心了。冷笑一声,幽幽道:“父亲,这些东西算什么,等我入了睿王府,什么好东西没有。让我烧了得个开心不好吗,你以后还要仰仗着我呢!”
方奎被女儿冷眼讽刺,心头一虚,却强忍着不悦道:“莫要胡说八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方姚冷哼一声,将头上戴的青玉簪子随手摘下就往火盆里投。“为了我?您为了我可真是煞费苦心。我到今天才明白您为何从小让我学习六艺骑射、各色技艺,却从不肯让我在世家大族面前显露。甚至我十六岁之后,连宴会也不大让我参加了。”
她身子晃了晃,蹭到一滚卷轴,抬脚轻轻一踢,将这个绊脚的东西踢开。而这个动作,她曾认为十分粗鲁、也对书画十分不敬。
“现在我才知道,您是想让我在睿王殿下面前,一鸣惊人啊。可是您错了啊,您应该想办法让我名声远播,这样什么睿王、英王、齐王,甚至太子殿下都会早早就知道我,便来求娶了。哪至于现在要偷偷摸摸把我往王府里送!您的算盘一开始就打错了。”
“住口!”方奎受不了女儿的这般数落,扔掉手中半卷残轴,“为父做这些并不是你想的那般不堪,谁不希望子女有个好前程。你一味盯着齐家那小子,以为我看不明白?”
方姚面色更冷了几分,转脸不去看他,如今才认清他啊。
“父亲说的真好。可是您如果真的是为了我好,为什么死活不让我参加武考?我自知无法在力量上胜过男儿,却可以尽我所能不输于谋略。您明知我所想,却总是处处横加干预,还说都是为了我?
如今您要违背我的意愿,送入您选中的君王身边,这就是为了我好吗?”
“我那是怕你遇到危险,官场复杂,沙场刀枪无眼,真要让你一个小小女子做了武官,我们怎么能放心?”方奎似是要尽力解释些什么,然而方姚已经完全背转过身,弯腰捡起地上的长琴,取下金簪,在弦上狠狠一划,琴弦瞬间全部崩断。
呕哑之声响过,方奎终于住了口,想再说什么,终究是没脸开口。
转身欲走,却是她冰冷无情的声音又响起,“父亲,我已向睿王府中寄了书信,明天的召见我是不会去的,就算我死,我也不会去他府上为妾。”
“你!”马奎愤愤无言,不想她竟然瞒着他做了这种事。
“关门!”方姚毫不迟疑下了逐客令,对自己的父亲,用了对仇人也不曾有的态度与不恭。
而在脑海深处,默默窥探着这一切的方姚,也看懂了一些。
素来对她疼爱有加、悉心教导的父亲,对她寄予的是这样的“厚望”。原来被齐苇杭深深爱恋着的她,还有这个劫难。他如今在哪里?为何不来救她?
虽则知道她后来肯定是躲过了,但还是不免为她感到心痛。
回想李言蹊对她的评价,应是个恩怨分明、光明磊落不输男儿的女子,也许就是这性子救了她。让她没有屈从于命运的安排。
她似是有些倦意,让阿罗接着烧,自己则卧到榻上休息去了。
若非体内还有另一个灵魂能够感知到,也许旁人会真的以为,她还有心安睡。试图探知她心中真正的想法,然而却根本无法做到。
她的心封闭的太深。方姚想,也许原主一直活在这身体里,只是她心死了,不愿意再出现了,所以方姚始终没有感受到她的存在,甚至以为她的灵魂已经逃离了这具身体,不知云游何方了。
初时占据这身体的不安感又重新在心中泛出,难不成之前她们一直在共用一幅身躯吗?那么她是否也会这样默默窥视着方姚与李言蹊的相处?
不会,断然不会。如果她知道的话,哪里会容忍别人用自己的身躯和男人亲近。
她慢慢放松,渐渐睡去,方姚也无法继续看到这段被封藏的记忆,再次睁眼时,已经是太阳偏西的午后。
作者有话要说:
原主的记忆会在方姚深度昏迷时再度出现,这章里就当是提前预告吧。
第55章 五十五章
屋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守在床前的人,将她吓得不轻,更无暇去想在梦中看到的场景。
齐苇杭见她醒转,神色稍微放松,她睡了整整一天。招手让侍奉在旁的阿锦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中,“阿姚,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我很担心。”
“言蹊呢?怎么是你?”一开口,口中便是一阵刺痛,只好闭口。
对方听他一醒来就找那人,不悦之情明显生出,然而还是耐心的与她解释道:“你别急。我慢慢说给你听。昨日晚,京兆府尹因睿王府上丢失桃花扇一事,将他带去协助调查了。”
桃花扇!
这三字一出,方姚立刻联想到穆鸿彦,也不去计较为何齐苇杭会守在她床边。只记得睡着前,似乎隐约听到,什么睿王?
“说清楚,怎么回事?”她从床上爬起,推开他试图去相扶的手,将他带离了自己的房间,去往客厅。
“睿王丢的宝扇,是先帝御赐之物。前几日在京兆府挂失,而又有人拿着扇子出现在清和庄。据那老板指正,就是他所为。”
清和庄、桃花扇、睿王... ...原来他是睿王。
拿着扇子去验真伪之人,是她。是她忍不住好奇带着阿罗去了那家古董店。可那老板偏偏指证的是李言蹊。
自己又没有扮作男装,那老板怎么可能认错?
“睿王,穆鸿彦就是睿王。他把言蹊怎么了?为什么要把言蹊抓走,他在哪儿!”穆鸿彦就是个疯子,会不会暗地里将他害了。她千算万算,总没有想到他是地位如此尊贵的亲王。
方姚一用力,口中伤口裂开,顷刻便有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方姚抬手捂口,眼泪也止不住的从眼眶溢出。
“阿姚,别着急。”齐苇杭抬手欲帮她擦泪,却被无情拒绝,只得为她拉过凳子让她坐好,安抚道:“他如今无事,你不要先乱了阵脚。你不是这样冲动的人,应该能想明白这其中道理。”
方姚一边整理形容,一边平复情绪,齐苇杭说言蹊无碍,让她稍微放心。正如溺水之人会因一根稻草获得希望,这一句安慰让她心中稍微安定。
“你说的是真的吗?他现在真的没事?”
“我向你保证。”齐苇杭郑重点头,向她承诺。“睿王只是敢用亲王的身份将他拿住罢了,不敢更为过分的。”
她附和般点点头,总算是冷静下来,尽量不让情绪左右她的思考。她自认为平素也是个淡定之人,万不可自己先乱了。
终于能够自如思考了,她试图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有些想不明白。
如果说从第一次在倾城馆相遇就是睿王所做的一个局,那么,自己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七日内自己的行踪,他全部知悉,包括她前往清和庄。所以才有那店主的指认,那人极有可能是被睿王买通,迷惑众人,以带走言蹊。
可是睿王为什么煞费苦心的留下她,却将他控制住。
不对不对。方姚猛然摇头,总感觉那里还有漏洞。桃花扇,先帝御赐之物,出自大家之手,极其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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