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你到底在隐瞒什么?”程知县已然有些等不及,莫不是真让方姚给撞上了,陈树朋夫妻真的有问题?“是不是那陈树朋偷了玉箫,转而回家让你藏起来啊。”
徐氏惊吓至极,跪倒在地,语带哭腔,“知县老爷,真的不是我们偷了玉箫,真的不是啊。”
方姚见徐氏情绪崩溃,心中知道差不多了。
“程大人,还是让我再问一问。”
“好,好。”他一连说了两个好,对她原先的怀疑已然消失。坐回大椅上,静静等着她审出真相。
“徐氏,你别害怕。若真的不是你,我们也不会冤枉你。”她一改之前的严厉之色,对徐氏出言安慰。
徐氏毕竟是妇人,云平又是偏远地区不注重女子学识教养,自然对方姚的回护信以为真。
“是,我们真的不是偷玉箫的人。夫人替我们做主啊。”
“好,你跟我说。”方姚循循诱导,“昨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回家的?又为什么要回家?”
徐氏脸色微白,双唇轻微的抖动,血色褪去,清秀的脸越发惹人怜惜。
“他... ...他... ...”徐氏突然抽泣起来,眼泪如珠,拼命的摇头,却再也不语。
方姚暗自忖度是不是自己方才将徐氏逼迫的太过分,毕竟徐氏只是个内闱妇人,情绪一时失控也是有的。
“你别怕,程大人为人公允,不会冤枉好人。不是你们做的,说出实情就好。若是因为你们的隐瞒耽搁了找回玉箫,怕是你们真的要承担责任了。”
一众人本以为真相就要破壳而出,此刻心中又略微失望,不知徐氏能否如愿说出其中隐情。
已经完全跪在地上的徐氏仍是哭的不能自已,双肩耸动。听到自己真的有可能因为玉箫失踪而受到牵连,身子滞了一下。
“夫人,真的不是我们... ...”
徐氏向方姚膝行了两步,想让她帮助自己,试图用苍白的语言获得她的信任。
高坐在上的方姚心中微微一叹,到底是个不见世面的妇人,因为自己柔声的提醒就全然信任,忘了正是她将自己逼到这种境地的。
而且,她根本不会相信她的哭诉,只想知道她难以言说的究竟是什么。
“好好,别哭。但是你要说出真相,否则如何证明你们的清白?”
徐氏听了哭得更加厉害,“几位老爷大人,我真的不能说,求求你们不要逼我了。”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不能说,就是有话难鸣。
“徐氏!你可知道你隐瞒不报也是同罪,还敢继续隐瞒吗?”程知县眼看真相就要迸出,忍不住又加了一把力。
方姚心中明了,女人的心智时坚时弱,一旦打定了一个主意,那份固执连男人都会自愧不如。
除去这个原因,她还有一丝怜悯之心,虽则自己渴望知道背后真相,但如此惊吓一个妇人,多少让她心中过意不去。
“程大人,我看还是将陈树朋提上来问问,也许徐氏只是看到了什么,不了解内情也未可知。”
“不行!”徐氏听到这话几乎弹跳起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
程知县大奇与徐氏过激的反应,大眼转了转,看方姚向自己投来坚持的一瞥。
一拍惊堂木,声音提升了几分,底气十足道:“见徐氏暂且带下去单独看管,传陈树朋!”
“不,不。知县大老爷,不要!”徐氏膝行向前,似是要冲到案桌之后,一旁捕快及时一把拽住她,厉喝一声,将又哭又闹的徐氏生生拽了下去。
方姚于心不忍,转过脸没有看她的惨状。
李言蹊将她表情尽皆捕捉,一时对她又是钦佩,又是难以看穿。“原想不到,你竟有这般能力?”
对方抬眸对上他乌墨般瞳仁,睫毛轻轻抖动了几下,正要与他低语,程知县在中插言:“方夫人眼光独到,一眼看出了这夫妻二人有所隐瞒。接下来这审问,还请夫人继续吧。”
方姚颔首一礼,恭敬的回应:“程大人,已经审到这种程度了,证明了我的想法。接下来我不一定能审出什么了,还请大人继续吧。”
她何尝不知自己若是将这案子审结了,堂上其他的人的面子可是会不太好看。
“也罢,既然李夫人疲累了,那就暂且歇一歇吧。”之后只要诱审即可,他悠然接过了差事,才让人将陈树朋提上来。
又是一声响亮的惊堂木拍击在桌上的声音,程知县神情甚是严厉,喉中低吼:“陈树朋,徐氏已经招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堂下的陈树朋闻言瞬间面如死灰,脸上如蒙了一层尘土般暗淡了那本就瘦长的脸。
“她真的招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程知县,完全不敢相信对方所言。
“方才你没听到她的哭声吗?若不是承认了,怎么会崩溃至此。”
陈树朋身子垮下去,跌坐在自己的脚跟上,摇摇欲坠,似是马上就要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这个贱人。”他低声一骂,声音虽小,却传遍了这府衙大堂。就在大家都认为他是因为徐氏将其供出而出言辱骂时,下一句话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做出如此无耻行径也好意思说得出口,真是将我陈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程知县一愣,这话语里暗示犯错的是徐氏,而非是他,颇耐人寻味。
“休要多言,快快亲自招认,昨夜你究竟为何突然归家?”
陈树朋脸色难堪至极,在灰色之上又多了愤怒而至的暴红,一双眼圆睁,眼眶微微泛红。
“既然老爷们都知道了,那我就没什么隐瞒的了,昨日... ...小的回家去捉那奸夫□□,并没有好好打扫净室。匆忙锁了门就走了... ...”
第11章 第十一章
“啊!”所有人无一例外被这内情惊到,万万没想到费力审了那么久,却是这样的结果。
程知县收了收自己的情绪,再次确认,“捉奸?你回家只是因为这个?”
“是,小的听闻那贱妇趁我不在家的时候与东林街的陈河勾勾搭搭,听说昨日那陈河明目张胆的去了小人家里,所以... ...”
始料未及的结局,方姚忍不住偏头看了看身边的李言蹊,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她确实“慧眼独具”。
“所以你为了怕丢面子与徐氏一起编造了谎言,你的邻居们也是?”
“这事情一旦传出去,小的还有什么颜面在这云平生活下去,我不想被人戳脊梁骨,想着能让越少人知道就好。所以就编造了一些... ...”
“荒唐!这种事情你的邻居都知道了,那还是能隐瞒下去的吗,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程知县显然对这结果十分不满,又不想掺和进陈树朋的家事中,想要草草了结了。“那你再将昨日回家前,你在驿站真实的经历说出,若是再有隐瞒,本知县定将你按照偷盗同罪打入大牢!”
“是,是。”跪在地上又气又怕的陈树朋已经将前半段说出,后面的自然是遮掩也无用。
“其实小的之前就听过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她与陈河有私,但是一直没有证据。这两个月小的一直是时不时回家看看。直到昨天,因为昨夜一连来了两位贵人,驿站特别忙碌,小的先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做完了其他工作,亥时去打扫净室。”
“换长明烛的时候,张宾突然跑来说,那陈河进了小的家里,小的气不过,挂了锁就冲回了家。今早上回来一看,玉箫就不见了。”
张宾... ...方姚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耳中回响着齐苇杭对她说的那句话:“阿姚,我赌张宾。”
蓦然回首,对上他清澈温柔的眼波,他一脸平静,悠然自得,其中不知有多少是来自对整个案件的掌控度。
他微微一笑,笑容中透出对她猜疑的肯定回应。
他不是猜测,是真的知道!
“程大人,那张宾突如其来的闯入净室,只怕是还有隐情。我看那人似乎也有问题。”方姚道。
程知县大点其头,“没错,那张宾方才表现就惹人怀疑,来人,将其提上来。”
“程大人,我有些不舒服,可否先下堂去?”方姚起身向他福了一福,表示自己不想继续参与了。手肘轻轻碰了碰李言蹊,意思是跟她一起走。
“自然,自然。夫人快去歇息吧。”
李言蹊一直旁听,见她面色微变,适时道:“既如此,那我便陪她下去了。”
二人堪堪离开,前往府衙后房暂歇,一路上,方姚不多言语,倒是李言蹊好奇她心中是何心思。
“为何突然离开,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方姚微微摇头,面上带着些微疲倦,“想知道,但是还有一些事情我更好奇,等会答案自然解开了。”
“哦,对了。方才你说因直觉而觉得徐氏心中有鬼,难道仅仅是凭着直觉吗?可否告诉我是从哪里看出的?”李言蹊此时对她没有了方才的怀疑,反而完全支持。
“也不算全凭直觉,方才他们二人将时间说的特别准确,隐约觉得太刻意了。加上他们那两个邻居的表现,自然让人起疑。”她心不在焉的敷衍着李言蹊,脑中想着的是另一件事,“这件事我们等会儿再说,等齐苇杭过来,知道了实情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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