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一直在犹豫的原因所在啊,”中年男人叫苦不迭。“七叔公您是不知道,昨天我连夜审了她那一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把那个姘夫指认出来。不是说什么大小姐是清白的,根本就没什么奸夫;就是随便胡诌出一个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人名随便打发我……您不觉得这里面十分的蹊跷吗?”
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把那个姘夫指认出来……
十分蹊跷……
一直装昏的陆拾遗听到这里,心里忍不住冷笑一声。
疑神疑鬼的琢磨了这么多,怎么就没往好的方向想过一回?
怎么就没想过你女儿很可能是清白的、很可能是无辜的呢?
——难道这原主是被冤屈死的,所以才会招来自己给她报仇?
陆拾遗在心里默默想到。
没办法,至今都没有接收原主记忆的她,也只能依靠各种各样的猜忖和脑补,来推测原主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不错不错,你这话说得也对,我们确实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原本还觉得中年男人有些杞人忧天的七叔公也被中年男人神神叨叨的话震住了,他深有同感的大点其头。
“只是这丫头会把她的奸夫是什么身份告诉我们吗?如果她当真会说的话,也就不会在你好不容易找到她后,光明正大的当着你的面撒谎了。”
“关于这个我早就想到办法了,”中年男人见七叔公愿意把他的话听进去,也是松了口气。“正所谓知女莫若父,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清楚。她别的什么都好,就一样东西怕得要死。只要是把那东西扔她身上,不论你问她什么,她都会毫无保留的通通告诉你的。”
“哦,这事儿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七叔公饶有兴致地问:“是什么东西?”
“蜘蛛,七叔公,是蜘蛛。”中年男人用胜券在握的声音对七叔公说道:“我已经命人捉了一小坛子过来,到时候您只管看着就是了。”
“我也想只管看着就好,可她现在昏成这副死猪样,就是蜘蛛往她身上爬得再多也没什么用啊。”
七叔公有些悻悻然的,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质问中年男人。
“你不会是故意用这样的方式变相的给你这不要脸的女儿说情,想要给她请大夫过来诊治吧?”
“七叔公您也把我想得太好心了,打从她不顾整个家族的和一个野男人私通甚至淫奔开始,我就再没有把她当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看待了。”
中年男人的语气格外凉薄,“我在御史台当了这么多年御史,也配合着刑部审问过几个犯人,懂得一些惩戒犯人的手段,想要让她从晕迷中清醒过来,真的是再容易也没有了。”
“既然这样,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动起来啊。”七叔公迫不及待地催促中年男人,“咱们早点把这贱人的奸夫弄清楚,也早点把心落回肚子里啊。”
中年男人应了声,对外面拍了拍掌。
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走了进来,向中年男人和七叔公行礼。
“我让你们准备的竹签子都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老爷。”仆妇粗声粗气地说。
“上去,一个按住大小姐的身体,一个拿竹签子往她指甲缝里戳,记得稳妥点,人一醒来就松手。”中年男人言简意赅地说。
两仆妇面面相觑了一阵,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吗?”中年男人低喝一声。
两仆妇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慌慌张张地来到床前。
一个刚碰到陆拾遗的胳膊,就忍不住惊慌失措地喊叫了一声,“怎么这么烫?”
另一个也心惊胆战地说:“老爷,大小姐身上烫成这样,脸又这么红……要是被竹签子扎得闭过气去了可如何使得?”
这可是杀人啊!
“就算人死了也不会找你们赔命,你们在这里担心个什么劲?”中年男人没好气地催促,“赶紧扎,一下就好了,你们大小姐怕疼,一下指定能让她醒过来。”
“要……要是一下、一下不行呢?”抓起陆拾遗一只手,抖抖索索地将竹签子凑了过去的仆妇嗓音也在不住的打着颤儿。
“一下不行就扎两下,两下不行就三下!”中年男人心烦气躁地挥挥手,“我就不信她还能忍过天牢里的那群亡命徒!”
七叔公也威胁说:“在磨磨唧唧,就把你们全家都感到庄子上去做苦力!”
眼见着两位主子是铁了心要对大小姐下手的仆妇交换了一个紧张异常又害怕异常的眼神,一个用力按住陆拾遗,一个眼一闭心一横地对准陆拾遗的指甲缝就用力戳了进去!
“啊——”陆拾遗惊叫一声从床上猛地挣跳挺身,那按住她的粗壮仆妇险些被她直接掀翻到床下去,与此同时,殷红的鲜血也从她的指尖处争先恐后的流了出来。
知道如今的自己和待宰羔羊也没什么分别的陆拾遗才决定咬牙认了这番皮肉之苦以待来日就发现这两仆妇居然当着中年男人的面捣起了鬼。
她们并没有按照中年男人所吩咐的那样拿竹签子往她指缝里戳,而是刻意划伤了她指尖处的一点皮肉。
不过为了让她能够真正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在她腰间狠狠掐了一把——陆拾遗都不需要去看,就知道那里必然已经青紫成了一片。
陆拾遗虽然腰间疼得厉害,但是对这两个仆妇依然说不出地感激——尽管她心里明白她们是害怕摊上干系才会对她手下留情也一样。
从听到中年男人和那所谓七叔公的交谈声,大脑就在电光火石般的迅速思考着该怎么改变目前处境的陆拾遗心里已经有了谋算,因此虽然面上做出一副剧痛难忍的模样,缓缓睁开了眼睛,心里却依然如同那光滑如镜的湖面一样,无波无澜。
“很好,你总算是醒过来了,为父还以为你会一直睡到地老天荒去呢。”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拾遗说道。
两个仆妇则争先恐后地从床上爬下来,想要告退。
她们能够在这后宅子里混出一席之地,自然不蠢——怎么不知道这次她们是撞到府里的阴私龌蹉中来了。
再不想着脱身的话,随时都可能是个死,还会带累家里人。
“爹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羞辱女儿?女儿做错什么了吗?”
面上闪过一抹惊惧之色的陆拾遗死死咬住下唇,左手也用力攥着那只受伤滴血的手指紧紧不放。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给为父装傻!”中年男人怒斥一声,“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死尸不落泪!”
“德正!你还在这和她瞎磨蹭什么?直接把你准备的那一坛子蜘蛛抱上来也就是了!”
七叔公一面打断中年男人也就是陆德正的话,一面目不转睛的观察着陆拾遗脸上的表情,以确定他的侄孙有没有在这上面故意说瞎话糊弄他。
早就决定要借题发挥的陆拾遗听到七叔公说到那一坛子蜘蛛的时候,浑身上下就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哆嗦。
原本还勉强镇定的面色也在瞬间崩溃了。
“爹!您不能这么对我!”惊惧万分的眼泪几乎是说来就来的她撕心裂肺地冲着陆德正大声喊道:“您不能这么对我!”一张娇憨可人的脸容更是在瞬间苍白如纸。
“我也不想这么对你,但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陆德正长叹了口气,用一副格外惋惜的表情看着陆拾遗说:“我和你娘含辛茹苦、不辞辛劳的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这个做爹的?”
陆拾遗似是被陆德正这番话触动了。
面上的恐慌之色逐渐转换成了自惭形秽的愧悔之色。
“只要你告诉爹……告诉爹那个与你私……与你在一起的男人到底是谁,爹、爹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努力对他做到既往不咎的。”
陆德正见女儿脸上的表情有了动摇的痕迹,自然趁热打铁地不住表态。
“如果爹发现他确实还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任务,可以让你托付终身,那么……就是陪副嫁妆,把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也不是不可行的事情。”
“爹爹,到底是谁在你面前乱嚼女儿的舌根子?”
原本脸上已经看得出动摇之色的陆拾遗仿佛被陆德正的这番话刺激到了似的,陡然变了脸色。她哭得通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用一种近乎鱼死网破地姿态与陆德正对视,“女儿是清白的!不论您怎么说,女儿都坚称自己是清白的!”
“德正,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要和她废话?”听到这里的七叔公忍不住又发出了一声鄙夷的冷笑。
“拾娘,你真的让爹爹很失望,”陆德正长吐了口气,“你不知道吧,昨天把你带回来的时候,爹爹让人给你检查了一下……这样……你还坚称自己是清白的吗?”
陆拾遗就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瞠目结舌的涨红了脸。
“爹爹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能够让你这样幼秉庭训的大家闺秀不顾自己女儿家矜持的委身与他。不过,你既然不愿意对爹爹说实话,那么,爹爹只能用自己的办法从你嘴里撬出来……拾娘,你也别怪爹爹狠心……毕竟,这次是你有错在先,且错不容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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