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上下也都生着一双势力眼睛。龚六小姐大概会备受冷遇和奚落,这日子恐怕难熬。
此外,齐夫人不是善茬儿,一定会逢人就说女儿就此留下了病根。将来如果齐霏再有个头疼脑热的,一定都往龚六小姐这次窝心脚上头推。
“你说得都没错。”昭睿叹气,“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让人把她带走,她就真的变成了逃犯,每日不得不在颠沛流离中度过。龚六姑娘在候府长大,你忍心她失去那么多?”
雨璇打了个寒噤。
失去那么多……
劫狱的话,即使成功,龚六小姐也会失去她一直拥有的整个世界!
雨璇颓然概叹。“我不明白,只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竟能发展成这种生死存亡的危机……”
昭睿沉默。雨璇说完后他就再没有开口。
马车走到一处幽静的民居停了下来,昭睿又揽住雨璇,猛一纵身跃到空中,飞快地腾挪,踩着一片片树冠,仅仅借用这点力道,身子就冲出去好远。
雨璇听着耳边的呼呼风声,又是一阵恍惚。好像是萧韵带着她飞跃一般。她莫名感到昭睿的轻功和萧韵极像,两人年纪相当,功力也相当。
没等她想完这些,已发现来到了一处荒芜的园子。她睁大眼睛,就着淡淡的月色,辨认出这里是那次她进宫撞见欧阳煌和秦娘娘的宫女偷情时,昭睿为了救她,带她来过的冷宫。
昭睿蒙住脸,她连忙也把脸蒙上了,只露出两只眼睛。
“怕不怕?”昭睿背着月光问她,两只眼睛熠熠生辉,雨璇又涌上股错觉,好像身前站着的人不是他,而是萧韵。
心里微叹,何必再想那人。她已经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他,不是吗?
“怕。”她低声道,“我怕你我被人发现。”
“你是怕被那人发现?”昭睿笑得凉薄,“放心,不会的。此刻三皇子殿下身处府中,和他的岳丈一起陪着据说是重伤而昏迷不醒的三皇子妃。”
雨璇没有说话。她觉得心里已不再有波澜。
昭睿带着她走到上次出来的那口废井前。“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跳井了。”
“嗯。”
两人跳入漆黑的井底,昭睿强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拉着雨璇,依然不点火折子,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空间逐渐变得狭窄,最后竟只能匍匐前行。
四周都是泛着土腥味儿的泥壁,雨璇心知这是在密道里,闻闻那泥土味儿,恐怕是现挖的。昭睿为了她,竟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命人挖隧道。
她默不作声地跟在昭睿后面爬行。终于他停顿了下来,伸手朝头顶摸索了半天,末了用力一推,搬开一长条石板,终于有淡淡的微光洒下来,他在洞口直立起来,双手一撑,跃了出去。
雨璇紧紧跟上。昭睿已透过洞口伸出两只手,她连忙探过去,昭睿轻轻巧巧地把她拽了上来。
“这是……”
四周望望大致也能判断身在何处。阴暗的空间,粗大的木棂,冰冷的铁链锁住了木门,门上一方小窗,也是紧紧闭住的。这就是宗人府的大牢?
昭睿比了个息声的手势,在她耳边悄声道:“奇怪得很。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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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夜探
雨璇吃惊得差点喊出声。
“人不见了?你说这里是关押六六的地方?”
“对。”
阴暗低矮的牢房里空荡荡的,昭睿迅速摸索了一遍,还是没发现有人。
“我特别关照过他们把这边的隧道挖通,还亲自来确认过,当时龚六姑娘的确在这里。”
雨璇颤抖地问:“那个时候,她有没有……”
有没有被毒打?就算昭睿的人动作再快,也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昭睿拍拍她的肩膀:“我就看过一眼,她躺在墙角,没什么动静,我不敢停留过久,确认他们没有挖错就出来了。”
但愿龚六小姐没事吧……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昭睿马上拉着雨璇跳回洞穴,又小心地把石板推了回去。
被昭睿拉着跌跌撞撞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时,雨璇的心情很沉重。
夜深了,龚六小姐竟然不在牢里。她去哪儿了呢?
她倏地站住,在黑暗中抓住了昭睿的衣袖。
“昭睿哥,你说,她会不会被弄到刑房受折磨去了?你能不能替我过去看一看?”
昭睿低声说:“上去再说。这里通着好几处宫殿,声音指不定会被哪里的人听见。”
“……噢。”
昭睿对这迷宫一般的地下通道如此了若指掌,令雨璇十分吃惊。从前一直没有去想过,现在和他在一起,甚至是依靠他才能躲避危险,她觉得有必要对他进行一番了解。
记得有一次萧韵想告诉她昭睿的故事,可惜她没放在心上。
再次出来,却已不是之前的冷宫废井,而是来到了一处宽大的庭院。
昭睿转身将暗道入口的大石推回去,一座完整的假山沐浴着清冽月光呈现在眼前。环顾四周,有苍翠的松柏,齐整的石子路,红漆雕栏,彩绘飞檐,中规中矩的石刻影壁……这里的景致与气势,像极了中央衙门大院。
昭睿拉着雨璇的手,大摇大摆地走在院子里,偶有提着灯笼的下人走过,雨璇认出他们的衣着,确实是衙役。
衙役见了昭睿就躬身行礼,昭睿只略一点头,继续带了雨璇朝前走,好像来到了自家花园一样。
他将她带到一间收拾得十分整洁的书房。
“你也猜出来了吧?这儿是鸿胪寺。鸿胪寺因为归旭王管,专门给旭王世子设了间休息的书房。你等在这里,我去宗人府探一探。”
从宫里走过来,也就半小时的功夫。昭睿不知走了多少回了。如果不是带着她,他只会更快。
“你放心,”他从容不迫地说,“我安插了人守在宗人府,刑房那边但凡有动静,他们会给我传信儿。”
也就是说,到现在都没人来报信,龚六小姐就不是被押到刑房。雨璇松了一口气,却又忐忑,那她现在不是下落不明吗?
“你安心守在这里,我去去就来。”昭睿说着就向外走。
“等等,万一有人过来……”
昭睿回眸,冲她诡秘地笑了笑。
“没我的吩咐,不会有人进来的。如果真有什么意外,你就说……”
他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也不管她瞠目结舌、粉脸微愠的样子,转身就走了。
……
书房里,雨璇坐在桌案前,无精打采地翻弄着一本《光曜字典》。这是她自穿越而来就开始学习的书,每日不管多忙,必啃上几页,现在一年多了,这本厚厚的字典已被她翻得烂熟。
没想到昭睿也看这个,作为楼安人,他也需要熟悉大益文字吧。雨璇发现桌案上有一本抄本,上面的字体工整清秀,是昭睿的笔迹。
目前为止,她所有的繁体字都认全了,阅读没问题。可惜她的书法就是毫无进展,不管怎么练,依然像小学生涂鸦,被龚六小姐毫不留情地嘲笑过。
琉璃灯盏中的烛火跳了几跳,灯光晦暗起来,雨璇取过灯台旁放置的小银剪刀,掀开琉璃灯罩,将烧长的烛芯剪短。
剪完烛花,灯光更加明亮,灯罩上镌刻的花鸟鱼虫好像活了一样,玲珑剔透,灿若水晶,讨喜地映衬着柔和的橘黄色烛光。雨璇呆呆地盯着,心思又飞到了龚六小姐身上。
龚六小姐的父亲只是个无甚实权的翰林院挂名学士,候府人丁兴旺、能人辈出,他在候府同一代人中,不过是默默无闻的一个嫡次子,完全是靠着祖上的荫庇在翰林院立足。女儿出了事,他就算再怎么着急,老侯爷不给力,他也只有束手无策、听天由命。
离开了候府的庇护,龚六小姐就像眼前的琉璃灯盏,精致易碎,随时会被打破。
会是什么人把她从宗人府的牢房带走了呢?不可能是皇帝忽然想通放了她。那么,带她走的人,莫非是想要救她?那人就不怕这么做会给龚六小姐带来麻烦?
宗人府的人一旦发现,必定向上禀报说她逃跑了。这样一来皇上会怒成什么样子,文盛侯府也会受到牵连。
而如果带她走的人并非善类,用心险恶呢?
雨璇越想越焦燥,索性站起身,在宽敞的书房内逡巡。
欧阳煌的品味不俗,书架上摆放的书籍满满当当,其中不乏名家名作。雨璇随手抽出一本,骇然发现竟是描写风月之事的精装白话本子,每隔几页就插印了一张活色生香的“妖精打架”图,每幅都配以一首不堪入目的“吟春”诗,遣词造句极尽浪荡之能事。
她暗骂一句下流,便把这本书往原处放。扫一眼各排书籍顶部,没有什么灰尘。
是每日都有人打扫,还是昭睿戴着欧阳煌的面具来书房时,会挑感兴趣的翻阅,比如这本?书中某些尺度大得刻骨的图,还被人夹了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