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着强烈的心酸,想要把接下来的质问堵回去。
萧云锦敏感地发现了他神色的不对劲。
“到底怎么了,您和几位太医大人脸色这般难看,难道臣妾是身患恶疾了……”
“娘娘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不知谁大声喊,“真是可喜可贺!”
太医的身子还在抖,欧阳铖怒目圆睁,抬头朝发声的地方望去,那是后宫妃嫔站立之处,根本看不出来是谁喊的。
贱人!他攥紧拳头,自己都听到骨节在咯吱响。要是让他抓到那兴风作浪的女人,他要把她碎尸万段!
偏偏这个神情在众人看来是被戳中了痛处。大家都同情地看着脸色阴沉的帝王,啧啧,在这么要紧的时候爆出这般丑闻,皇上真该好好审问一下这位差点做了皇后的娘娘了!
话说,她真的是太子生母吗?不会是哪个居心叵测的野女人冒充的吧?
话说,如果她都能是有心人冒充的,那么三殿下的血脉是不是也有问题……
就在此时,忽然人群中又响起一声惊呼:“哎呀!”
欧阳铖循声望去,是宗亲勋贵站立的方向,他站得高,看那乱哄哄的样子,好像也有人昏倒了。
他心里一喜,要是能把众人的注意转移过去就好了。马上高声问:“怎么回事?”说着一挥手,让人过去看个究竟。
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过去了。推开挤挤挨挨的人群,欧阳铖已看清了,那是一名身穿华服的女子倒在了地上。
欧阳铖对几个太医吩咐道:“你们过去看看!”
澄儿已经在蒲公公的帮助下,把萧云锦架到了一抬春凳上面。就在太医朝女眷方向走的当儿,欧阳铖连忙凑到萧云锦面前,低声向她叙述刚才发生的事情。
萧云锦的脸上浮起惊怒的神情,眼中也涌出泪水:“铖,你信不信我……”
她来京城几个月了,鸿雁山庄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如果欧阳铖也认为她可疑,她真是满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这才体会到宫斗的苦楚来,她还没正式入主后宫呢,就发生这样的事,以后的日子,难道都要在百般防备和心惊肉跳之中度过?
欧阳铖握紧了萧云锦的手。
“阿锦,你不要胡思乱想。”他柔声说,“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欧阳铖伸手给萧云锦擦眼泪,心里也开始叹息,幸亏是笃信爱人的他,倘若换了旁人,比如他的父亲,恐怕今日这个女子就只能被押到阴暗的牢里严加拷问了。
“皇上!”小太监又跑了回来,低着头禀报,“是一位贵女昏倒了,太医正在为其诊治。”
“哪一位?”
“文盛侯府的六姑娘。”
蒲公公插嘴道:“今日天气如此炎热,众贵女都是一身华服,确然有那身娇体弱的受不了。皇上,今日这大典还继续吗?”
欧阳铖低叹一声。等下他还得当众“质询”萧云锦呢,还说什么继续封后啊。
正要回答,忽然听见宗室勋贵那边又传来一阵喧哗声。
又怎么了?欧阳铖皱眉,难不成今日还要一波三折?
蒲公公亲自走过去,须臾引着看病的太医回来了。看样子,是诊治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说,龚六姑娘怎样了?”
太医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回、回皇上,”他用袖子擦了把汗,“微臣方才探得……龚六姑娘……呃……也、也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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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太医宣布,前来参加封后大典的文盛侯府龚六姑娘也有了身孕,顿时让在场众人再次哗然,整个大殿犹如一锅热油里倒进了一碗冷水一般,议论喧哗声此起彼伏。
这是怎么回事?众所周知,龚六姑娘同涟华公主一起被赐婚给了驸马都尉,也就是齐丞相的儿子齐震。她是未嫁之身,怎么也诊出有了身孕?
如果龚六姑娘当真这般不检点,文盛侯府老侯爷恐怕会被气死吧?一些老臣下意识地看向他,果然,一身精致昂贵绸缎礼服的老侯爷,脸色比他的头发、眉毛和胡子还白,手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嘴唇也哆嗦着,一看就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六姐!”一道靓丽的紫色身影忽地扑向龚六小姐,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
有眼尖的妃嫔已认了出来,这不是龚九姑娘吗?她是今年新入宫的秀女,皇上见其长相清秀可人,言语伶俐机敏,便把她选中做了坤宁宫女官。然而尚未到任,恰逢秦家出事,秦娘娘被幽禁,皇上索性命龚九姑娘直接服侍三殿下的生母,也就是今日即将被封为皇后的萧娘娘。
龚九姑娘和龚六姑娘同出自文盛侯府,族姐出事,龚九姑娘当然着急了。
“六姐,六姐!”
龚九小姐急得两手都冒汗,听完太医的话,她真是犹如五雷轰顶,要真闹了这样的丑闻,她所在的侯府恐怕会被削爵,再也不是众人眼中金光灿灿的铁帽子侯府了。
她想起了什么,连忙伸出汗津津的手,食指对准龚六小姐的人中狠命掐了下去。
“唔,好疼……”龚六小姐睁开了眼睛。
“六姐你可算醒了!”龚九小姐又哭又笑地说,“刚才你昏倒了,皇上叫了太医给你诊脉,可是……他们说你有了身孕!这是怎么回事,六姐,你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根本不可能作出那种事来!”
龚六小姐揉了揉脑袋,在龚九小姐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懵懵懂懂的。
“说我有了身孕?这……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愣愣地回答,“哪位大夫说我有身孕的,是咱们宫中的太医吗?”
随着一阵香风,一个身姿高贵的女子走到了龚六小姐跟前,弯下腰,朝她伸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右手中指还戴着一只硕大的红宝石戒指。顺着那双如玉手腕朝上看,是一张艳若芙蓉的脸,正温柔包容地冲龚六小姐微笑。
涟华公主。
“六姑娘,”邱若璨和蔼地说,“你不要怕,是谁欺负你的,你告诉大家,有皇上在这里,会狠狠地处置那个登徒子!”
龚九小姐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和龚六小姐一起望向邱若璨,两双美目同时射出冰冷而仇恨的光。
殿中虽混乱,但刚才她们几人说话时,大家都在静静地听。龚九小姐急着弄醒龚六小姐,就是想要抢先一步暗示族姐,要给自己想一些借口出来,如有可能,至少做到今天得以全身而退。可这个涟华公主,从前是邱大人的女儿,是她们喜爱的朋友,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
--是谁欺负你!
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文盛侯府的龚六姑娘已经丧失了清白么!
真可恨!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了,六姐被赐婚给驸马,皇上开了金口,六姐和涟华公主一道,同为齐家儿媳,位分完全相当。难道涟华公主嫉恨有人和自己分享夫君,这么说是想要让皇上收回这份赐婚圣旨?
她知道六姐闹着不肯嫁给驸马。打心里说,她也不希望六姐一嫁过去就面临这样尴尬的局面。其实在她看来,六姐的赐婚圣旨在前,涟华公主才是后来插入的那个多余人。
可是,要是六姐在这种情况下被取消嫁给驸马的资格--
不仅侯府颜面尽失,和她一起长大的、亲爱的六姐也就永远嫁不出去了!
在这一刻,龚九小姐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强烈憎恨这位高贵的涟华公主。
“说啊,六姑娘,”邱若璨细声慢语,“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皇上言出必行,哪个歹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玷辱侯府贵女?只要你说出他的名字,管他是谁,皇上必定不会放过他的!”
邱若璨快意地看着呼吸急促的龚六小姐。
真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好机会!
她虽然不爱齐震,可她同样不喜欢看见齐震把对她的爱分给别的女子。
之所以帮着齐震打压了龚六小姐退婚的苦求,除了不愿得罪皇上之外,还因为她想要让龚六小姐内心痛苦。
她读过许多书,知道女子若是长期抑郁,会茶饭不思,乃至缠绵病榻,最终香消玉殒。心病心病,岂是说着玩的?心中有解不开的结,病是医不好的。
最好龚六小姐能在心力交瘁中死了,那她就少了一号眼中钉。龚六小姐和那个季雨璇好成那样儿,她承认自己恨屋及乌。
况且,那天龚六小姐也说了,万一她先一步怀了儿子,那她涟华公主的孩子就不能做下一任的齐家族长了。
眼下龚六小姐被查出怀孕了,她丝毫不怀疑,是齐震干的好事。她自己都能勾引齐震一夜欢好,难道龚六小姐就不会?
所以她这样地逼迫龚六小姐。她自认吃准了对方的心思--深爱着齐子煊的龚家六姑娘,便是再吵闹着要退婚,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情郎落入危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