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柱走了多久了?”
“总也有一顿饭的功夫了吧。”
一顿饭的功夫还没请到人,小红还能挺多久?雨璇心里一急,马上把小七叫了过来。
“小七,知道你们爷在哪里吗?你赶快把小红的事情告诉他,让他去请栾大夫来山庄,要快!”
栾大夫极其难找,一般都是主子亲自去请。为了一个小丫头,让他们主子出马?小七略犹豫了下,很快就说了声“是”。
小七的速度的确快。大约半小时之后,萧韵的马车载着栾大夫到了鸿雁山庄。
“……是月事来了,失血过多。”栾大夫诊完告诉雨璇,“没有大事,我给她开一些补血和暖宫的药……”
雨璇急忙问:“大夫,为什么她月经初次来潮,竟然会一下子出这样多的血?还有,您刚才说暖宫又是什么意思?”
栾大夫看了坐在一旁的萧韵一眼。
“女子初潮本来就易受寒,偏她又服用了冰凝茉莉,那是极寒之物,兼有活血化瘀的效果。”说完,她便不再解释。
栾大夫专门为妇人看诊,出入多家富贵门阀,早就明白这些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短短几句话,相信在座两人都明白。
萧韵的头上冒起了青筋,雨璇也气得全身发抖。
还有什么可说的?莲花汤里有问题。
活血化瘀……
萧云锦说有她看护着,齐霏没那个胆子使坏,现在看来,这话说过头了。
齐霏,根本就是我行我素,肆无忌惮!
娴雅居再是被萧云锦护得滴水不漏,也还是处于鸿雁山庄里面。齐霏想要下手,早晚会成功的。
雨璇抚摸着小腹。这些天来,她除了偶尔反胃,基本上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虽然她也黯然神伤,但并没有出现过什么腹痛。
要是她今天回来早了,喝了那汤呢?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就是她!
她的无虞,却是以小红的健康为代价的。
可怜的小姑娘,自己身世就够悲惨的了,跟着她,还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磨难。先是在听墨斋被梧桐百合欺凌,然后是在齐霏回来之后,被辱骂,毒打,撵出山庄。现在,无辜的小红,又代她喝下了掺有打胎药的汤。
小红十二岁了,恰逢今天她来月事!
女子月事的痛苦,她深有体会。何况小红又服下了这样酷毒的药物。这个瘦弱的小女孩,在药性发作之后,是怎样疼得满地打滚化瘀……
雨璇滕地站了起来。
“韵儿。”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萧云锦走了进来。
她问了问小红的情况之后,也是惊怒异常。但是栾大夫还在,萧云锦便按捺着怒火,又叮嘱了栾大夫一番,让大夫务必开好药,花多少银子也要把小红的身子补养好。
幸而萧云锦是现代人,否则,一般的富贵人家,怎么会把一个小丫头的安危放在眼里。
就在萧云锦拉着栾大夫说话的时候,雨璇已经坐了回去。她指示小翠去张罗抓药煎药,让宁儿换了盆热水,自己则去柜子里抱出几床棉被给小红盖上,又拧了热布巾,一遍一遍地给小红捂手。
她埋头默默地做着这些事情,甚至没有去关注萧云锦母子和栾大夫的对话,也没留意到栾大夫是几时离开的。
“雨璇。”她听见萧韵在身后唤她,“你还没有用饭呢,休息一下吧。”
不知何时,萧云锦已经走了。她走的时候似乎和萧韵低声说了些什么,但是雨璇没有听见。
她也不想听见。她现在所有的关注都放在昏迷不醒的小红身上。
“好的,我等下就去吃饭。你也回去吧。”雨璇这样回答萧韵,手中还是一刻不停地拧着热布巾。
她居然这样平静。上次梧桐百合为了那本金石拓本打骂小红,她就像孩子被欺负的母鸡一样炸起翅膀,不光狠狠惩罚了梧桐百合,还和他大闹,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为什么现在她却一言不发?
萧韵觉得莫名地心惊。见雨璇忙碌的、瘦削的背影,想想齐霏回来之后她的心力交瘁,又莫名地心疼。
他走到床前,从身后把她抱住。
“不要累着自己。”他柔声说,“我知道你生气。这事我会处理的,你不要多想。”
雨璇握紧了手中的湿布巾,没有回头,也没有推拒。
“好的,谢谢你。”她轻轻地说。
萧韵看着眼前人背对着自己的乌黑鬓发,心里一阵阵难过。
她还是那样柔顺地站在他的怀里,他却感到了她的抗拒。
怀里的身体还是那样柔软温暖,他却感到了她的僵硬和冰冷。
她连面对面跟他说话都不肯,对他还这样客气疏离。
连一丝短暂的温存都吝于给他。两人之间,竟然到了这个地步了。过去那种甜蜜快乐的时光,难道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吗?
都是他的错。是他把她拖进他的故事中来,让她面临无数的麻烦和危难。如果当时他没有去追求她,乃至能够暗中帮她一把,助她离开这里,是不是她会生活得更加无忧无虑?
这是一朵不属于他的异世之花,偏他强硬地采摘了来。如果只是远远地欣赏,反倒不会让它枯萎吧?
可是,扪心自问,即便时光倒流到一年之前,在姚家赏荷宴上,他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
他又真的能放手吗?
……
接下来的几天,雨璇没有再去铺子里,而是守在小红的床前悉心照顾她。
栾大夫的医术确实高明,开出来的药物也是昂贵的好药。当天夜里小红就醒了,只是说话还是没有力气,需要好好地养一养。
萧云锦把小厨房的丫头一个个叫过去,亲自审问。可是问到最后,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也没问出来。
虽然从动机来说齐霏的嫌疑最大,可是,没有证据,做婆婆的还能平白无故地去指责儿媳妇?
雨璇得知之后,只是沉默。这是她想过的结果,她本来就不报什么希望。萧韵那里,尽管他每天过来坐一会儿,而她也能跟他说上几句话,但是她也没有去问他是怎样处理这件事的,仿佛小红不过是普通的痛经。
这天晚上,熄灯之后,她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明媚的月光。
这间卧房,她曾经在和萧韵第一次争吵的时候,因为她说了要离开他的气话,而被他扛到这里关起来。那个时候,她还因为肚子饿了,从这边的窗子翻出去。
小楼下面种着的月季开得很美,即使是夜晚,她站在这里也能嗅到甜美的花香和清新的泥土芬芳,就好像那个甜蜜的晚上一样……
隐隐约约地,似乎有笛子的声音,吹的曲子她觉得有几分熟悉。想起来了,是《观荷》,萧云锦做的曲子。萧韵带着她第一次去珍珠谷的时候,在枫晚湖边吹这曲子给她听,那个时候,她已不知不觉爱上了他,却因此而更加思绪混乱……
好后悔。为什么她不早点告诉他,她不是齐霏呢?她骗过了所有的人,而她骗得最厉害的,却是自己。
明明知道自己不是齐霏,却把自己当成齐家女儿。明明知道自己不是萧韵的心上人,却妄想他有一天会爱上自己。明明不该嫁给他,却在不能确定齐霏没有死的情况下,自欺欺人地嫁给他。
她是肉身穿越,不是魂魄穿越到齐霏身上。她还是来自二十一世纪那个孤独的季雨璇,永远做不了齐霏。
笛声若有若无的,再也没有了她第一次听时的悠扬与缠绵,每一个韵律,每一个节拍,都带着丝丝忧郁和凄楚。她知道是萧韵吹的,也知道他想要告诉她什么。
她关上窗子躺下,把皎洁的月光锁在了窗外。
这是一个圆月之夜,月光很亮,月色却因为观月之人的心情而显得凄清而幽冷。
萧韵站在秋水湖的暖阁里,望了望头顶的圆月,放下了手中的笛子,叹了一口气。在他身后伫立着一个沉默的人影,那是十一,他的另一个得力助手。
“今日已是十五了。”
“是。”
“那边……”
“除了小七留在山庄,其余人都已入宫待命。”
“这次必须万无一失。”
“主子放心!”
谋划多年,一击即中。十五了,距离那个日子,没有几天了!
“今天是十五了,没有几天了。”娴雅居里,雨璇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
……
静雅阁。
齐霏皱着眉头躺在床上,手中拿了条丝帕擦汗,即是热出来的汗,也是疼出来的汗。
她的月事到了,而她也有痛经的毛病。她一向不是强悍的身体,虽然每次疼得不像雨璇那样惨烈,但每个月的那几天,还是得窝在床上喝热热的姜糖水。
天气炎热,可是她的腹部还盖着一条薄薄的窄棉被,这是齐夫人在家亲手缝了,给她送来的。
她的亲娘,是在她从天幽峰回来之后把这条精致的小被子送给她的,才不是在那个季雨璇冒充她的时候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