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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雁山深处的一处幽谷。
群山环绕,密林层层,这处幽谷深藏得极为隐秘,周围的地势又险要,况且,幽谷的入口设有各种机关和陷阱,即使被什么人发现了,外人也是插翅难入。当然,也从没有人进来过。
碧空万里,缕缕浮云静静俯瞰着不为人知的幽谷。忽然,大地震动了,一处隐蔽的石门缓缓打开,一支黑甲黑衣的骑兵冲了出来。
队伍有条不紊地涌入幽谷,最前面的是一匹红色的神骏大红马,骑在马上的人穿着一身云青色的锦袍,虽然满脸疲惫,却依然神采奕奕,气定神闲,正是萧韵。
等所有人马都进谷,队伍整饬好后,他低低对领队低低交待了几句,便再次从石门那里离开。
美麟在山间奔跑着,两旁的树木飞快地倒退,萧韵听着得得马蹄声,心却飞到了丹凤大街上,那里,他最挂念的人正在焦虑万分地企盼他归来。
过了前面这座山,山脚下就是鸿雁山庄了。这里已经休整完毕,只等他迎娶新嫁娘。而从鸿雁山庄到丹凤大街,快马加鞭,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他忽然勒马,美麟不满地嘶叫了一声,还是停住了。
他转过身去,一个身穿驼色锦袍的身影静静地站在路边一株柏树下。
“二弟。”那人唤道。
“大哥。”萧韵下马,向那人走去。
“二弟,你一路辛苦了。”
萧韵看了看日头,又看着眼前衣着华贵的英俊青年,淡淡笑道:“大哥,你专等门在这里,是为了专门迎接我?还是……”
还是专门来堵我的?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当然是知道你要过来,专门在此等候二弟的。”那人慢声细语,音调却很冷。
“你有话直说,我还要赶路。”萧韵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着急了?急着去救那个女人,是不是?”
萧韵听出他话中的嘲讽和轻蔑,不禁握紧了缰绳,低低喝道:“你专程从天幽峰来到这里,如果就是为了说这些,还是留去茗雅斋说。那里,我随叫随到。”
“为了那样一个低贱的女人,你竟然动用了盟令,用那支珍贵的军队保镖,是想现在就暴露身份吗?你是不是想把父亲……气死?”
“萧律!”萧韵本打算转身上马,听到这话火气上涌,转身怒道,“这些,不关你的事!我的女人,怎么说也是你的弟媳,希望你放尊重些!”
“呵,这么快就变成你的女人了?怎么,你倒转得快。”萧律冷笑。
萧韵压下火气,走到他面前,深深地行了个礼。
“大哥,我跟你道歉,你让我去找栾大夫,我没有亲自去。但是我还是想了一些办法,我去翠溪这几日,小七每日都给我飞鸽传书,禀报你这里的治疗进展,我想她应该没有问题了……”
“你就不担心她的身体吗?曾经你是那么关心她!”
萧韵皱了皱眉。
“大哥,现在她和你在一起了,我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那她也很快会是你的大嫂了,她的健康,你居然不当一回事。”
“我……”
“我明白,和你现在在乎的人相比,她自然不算什么了,哪怕她病得奄奄一息,你都不会动容。”
萧韵再次看了看日头。不能再拖了,多拖一刻,对他和她来说都是折磨。
“大哥,算我求你,行不行?我今日所为,不也是你希望看到的?我知道她已渡过最危急的时候,有田大夫和栾大夫两位名医,她会慢慢康复的。等我……等将来,你们大喜之日,我会亲自贺喜。”
“呵呵……真有那么一天,你该如何解释?”萧律的嘲笑里带着奇特的快意。
萧韵没有回答。
“今日不过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萧律也看了看日头,“我早说过,你做了什么,她做了什么,只要我想知道,统统能知道。顺天府那里你安插的人,能听你的,自然也能听我的。哈!你已经快要实现你那宏伟的愿望了,不过以后,希望你还是像从前那样,万事多听听我的意见。”
萧韵看着萧律消失在山路尽头,忽然明白了什么,迅速跳上马,狠狠抽了一鞭,美麟痛嘶一声,发狂一样向山下飞奔。
什么“小小的教训”!她本来就岌岌可危,这下更要有大麻烦了!萧律出现在这里,果然是为了拖延时间!
……
雨璇面对一群被再次煽动起来的、急红了眼的储户,以及两名无情逼迫的衙役,一阵气怒攻心,竟然再次吐血。见两个衙役对她的样子无动于衷,她心里恨极,听他们说抬也要把她抬去钱庄,索性做出摇摇欲坠的样子来。
她倒要看看,她真的倒下了,不能签字,宝祥钱庄还怎么给这两个衙门皂吏支银子!他们自然可以再找顺天府府尹开一张签票,可是那样的话回去也会因为办事不利而挨罚的。
“想装昏?门儿都没有!”高个子衙役冷笑着伸手去抓她的胳膊。
他的爪子伸到一半,一样东西忽地飞来,击中了他的麻筋,他觉得半只胳膊都不能动弹了。
然而还没等他叫唤出声,就听见一道温润清澈的声音喝道:“青天白日,你们没有拘票就想抓人,是想引起民愤吗?”
“二当家回来了!”
阿柱和章信琮又惊又喜,雨璇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几乎要呆住了,连他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微笑着说“东家,对不住,我来晚了”,都毫无反应。
萧韵还穿着一身平整的云青色锦袍,只是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一看就是日夜赶路,心焦如焚。
“你怎么才来!”她这才确信眼前的人就是他,也顾不得自己还是男装,扑到对方怀里就放声大哭。
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每天扮镇静、装笃定,强撑起这间风雨飘摇中的一叶扁舟,虽然有家人朋友和少数忠实客户的支持,可天知道她每天要面对多少负面压力。
萧韵不知不觉地已成为镇店大神,他的身影没有出现在铺子里,引起了储户们的各种猜测和恐慌。一天天过去了,他还没回来,大家的情绪越来越暴躁。
每日,她都要面对储户们那些充满恶意的揣测叱骂,他们像装满了火药的木桶一擦就着,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陪笑脸,使出舌灿莲花的本领来安抚大家。这还不算,她必须要和昭睿、齐震说好了,对家里报喜不报忧,只说一切都还算稳定。齐夫人对这些懂得不多,她想方设法尽量不让齐夫人出门,只求能拖一日是一日。而齐老爷那边,不知要面对多少比她还大的压力,她甚至不敢去问这个慈祥的便宜父亲,只一个劲地说,有两位哥哥照拂着,一切都还好。
这份气闷的焦虑,她一个女孩儿家,又有谁能和她分享。
最沮丧的,是每日她都要看一遍钱庄可动用存银的数字。这个数字是从四十万里剔除掉留给姚小姐她们的二十万,再剔除一些偶发性因素所需要保留的现银之后,剩下来的、可以用于支取给储户的钱数。
那数字在一天天地下降,而萧韵总也不回来,一切的一切都在时刻黯淡着她的希望。
期盼他出现就像灾后农人盼丰收一样强烈。她彻夜难眠,生怕他路上出事。他带着那么多银子,倘若遇到不测,那么大家都只能毁灭!
压抑多日的情绪爆发出来,她哭得很痛快,脸上的泪水和嘴角的血水把萧韵的衣服都弄脏了。面具又开始松动,萧韵不着痕迹地抚过雨璇的穴道,她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
“东家累得昏过去了。七十万两现银已到,都存在宝祥钱庄,不信你们可以去打听。”萧韵将她抱起,对惊讶得连连抽气的储户们说。
“您二位,是因何而来?”他冷冰冰地转向那两个同样惊讶的衙役。
“他们是来‘借’银子的……”文宇骏开始详细解释。
听完,萧韵盯着两个衙役的眼神好像射出冰刀来。
“小七。”他开口。
不知何时进来的小七立即走了过来。
“拿我的印章,带这两位官爷去宝祥钱庄。”
“是。”小七答应着,便笑嘻嘻地对两个衙役说,“官爷,随小的走吧!带好借款的合约哦!”
萧韵抱着雨璇向她的休息室走去,再也不搭理一众围观的人。
文宇骏回过神来,立即开口:“大家听见了吗?咱们铺子的二当家筹了七十万两现银进来,是现银!各位可以现在就去宝祥钱庄问一问!二当家既然这样说了,必然不是吹牛的。各位主顾,如果信得过二当家,现在就继续给大家登记取银子的顺序……”
“不过,我也不怕大家嫌我啰嗦。我要再一次提醒各位,”文宇骏大声道,“事先存好期限的银子,取走了就没有利息了。任你原先是五分利还是三分利、二分利,取走就没有一文钱的利息了!取了之后,不管是放在家里还是埋在地里,什么利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