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好在她的身体构造不同人类,除了初始流失了很多血,现在伤口已经不再有血渗出,只是因为长时间被水浸泡着,伤口处的肉都已经发白。她知道海里有人鱼专门用来疗伤的水草,但这里离大海实在太远,她怕是还没有游到海里,就已经变成一条死鱼,浮尸水面了。
难道攻略任务就真的到此结束?不,绝对不行!这么多世界她都坚持下来了,绝对不能在这里失败,就算是游上三天三夜,她也要回到海里。
江歌咬了咬牙,使劲撕下裙摆,忍着痛紧紧绑住伤口,尽量让它不再与外界接触,奋力一跃,消失在水中。
**
身体没有什么大碍,蔺炀当晚就出院回了家。
进了玄关,熟门熟路地打开灯,蔺炀站在门口,扫了屋子一眼,客厅还是原来的模样。目光在沙发上那个咸鱼抱枕处一顿,他抿了抿唇,换了鞋进了房间。
屋子里一片静谧,过分的安静却让他觉得内心莫名空虚。
他绷着脸,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看见浴室里那女人的东西,心里莫名烦躁。眼尖地瞥见洗漱台角落一个闪着蓝光的东西,他走过去拿起一看,果然是那天在浴缸里捡到的……鳞片。
盯着手心里的鱼鳞许久,蔺炀将它放回原处,好像觉得这样还不够,又拿了个刷牙的杯子挡住。
洗完了澡,站在浴室门口,蔺炀习惯性地瞥向床上,被子床单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收拾的人很用心。自从第一天因为没有收拾床铺被他给训了,那女人之后就学乖了,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整理好床,一点褶皱都不留。
蔺炀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走到床边舒舒服服地躺下,睡了好些天的沙发,没有了那女人,他终于能睡回自己的床,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他躺在床上,眼睛被头顶的灯光晃得头疼,“啪”地一声按下开关,关了灯,房里瞬间陷入黑暗。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太多,大脑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他不想去理清楚,更不想再去管。
蔺炀闭上了眼准备睡觉,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一桢桢画面。
——小哥,你忍心把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丢在这里嘛?
——小哥,我没钱,肉偿行嘛?
——小哥,我想吃那个!
——小哥,一起来洗鸳鸯浴呗!
——小哥,我来教你接吻。
清亮悦耳的女声一直在耳畔回响,一句又一句。蔺炀已经翻来覆去好几个回合,却没有酝酿出一点睡意,反而脑子里跟一团浆糊一样,一片混沌。
蔺炀烦躁地坐起身,胡乱揉了揉头,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晚这心里就堵得慌。他从床上爬起,想去客厅喝口水,打开门却看见厨房那还亮着灯,他微微一愣,心里突然升起欣喜的感觉。
然而看到空荡荡的厨房时,他方才的欣喜又立刻消散,变成沉重的失望。
原来是他自己忘了关灯。
蔺炀喝了口水,坐在沙发上,瞥见一旁的咸鱼抱枕,他嫌弃地啧了一声:“丑死了。”
一看到这抱枕,他就想起那女人总是抱着这个抱枕,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模样,她穿着睡衣,素面朝天,头发凌乱,一副邋邋遢遢的模样,惹人嫌弃。
突然觉得胃里空荡荡的,蔺炀摸了摸肚子,起身去冰箱那走去,他记得冰箱里还有面包和果酱的。然而打开冰箱,原本满满一包的吐司只剩下可怜的半片和一点碎面包屑,昨天才开封的草莓酱现在却已经能看到了罐底。
蔺炀忍无可忍,转身朝着卧室怒喊了一句:“江小鱼你是不是又偷吃了!”
一喊完,蔺炀就懵在了原地。
他又忘了,那女人已经离开了。
在原地站了许久,蔺炀闭上眼,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心情却还是没法平复。他猛地睁开眼,干脆一不作二不休,换了衣服拿上钥匙和手机就往江边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蔺炀跑到江边的桥上,冲着桥下大喊:“江小鱼,你在吗——”
桥下没人回应,蔺炀咬咬牙,跑向另外一处,从那边下桥。
尽管知道那女人已经没多大可能呆在这儿了,但他心里却还抱着一丝希望,他希望她在这等着他。
这时候天还下着雨,雨不大,路却滑,光是爬过栏杆走到岸边,蔺炀都差点跌了几跤,弄得一身狼狈。
借着手机手电的光,蔺炀在岸边寻了一路,忽地看见桥下某个地方闪着蓝色的光,他走过去一看,只见一枚染着脏污的蓝色鳞片安静地躺在一滩血迹中。
蔺炀一时慌了心神,他打着手电光四处寻找:“小鱼,江小鱼,喂你别躲了,快出来!”
他找了很久,喊了很久,却并无人回应。
蔺炀紧紧握着手机,手心都被硌地发白,终究是垮下了肩膀。他一言不发地走到那滩血迹前,捡起那片沾了血的鳞片,将它紧紧圈在手心。
**
决赛逼近,却几天不见江歌,康桥这边也急了。因为蔺炀编了个江歌和自己吵了架回老家的借口,康桥就每天都打电话催蔺炀去把江歌喊回来。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把康桥的电话挂断,蔺炀干脆把手机关机,继续窝在浴缸里,他没放水,也没脱衣,就这样干躺在里面,一连几天都如此,颓废度日。
他知道她因为鱼尾只能在晚上趁着没人的时候上岸,所以这些天,他每天晚上都会去江岸边找,有时候一守就是一个晚上。他也时刻关注着新闻,每次看到“江”、“事故”这几个字,整个心都悬起来了,可是他又坚定地相信那女人没死,没有任何理由,就只是相信,又或者是他只想相信这个可能。
天已经完全黑了,蔺炀从浴缸里站起身,许是因为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他的头有些发晕。他摇了摇头,等眩晕感减弱些,再次出了门。
沿着老地方越过栏杆,蔺炀站在岸边,望着乌漆墨黑的前面,忽地失去了之前的信心。他或许就是在自欺欺人,每天晚上来找上一圈,究竟是真的相信她一定会回来,还是仅仅只是为了减轻心里的负罪感?
这么多天的沉默,这么多天的隐忍,终于在此刻呼啸而出,铺天盖地,如同火山爆发。
蔺炀低着头站在原地,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他紧紧握着手中的两片鱼鳞,任它们割破自己的手心,任血流滴答滴答地滴在地上,渗进泥里。
“对不起……”
是他没保护好她,是他来得太晚了。
就算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他却也只能说出这一句微乎其微的对不起,尽管苍白无力。他真的,对不起……
“小哥!”
清脆的女声打破黑夜的沉寂,蔺炀猛地抬头,看见江畔坐着的那个女生,整个胸腔都在激动地颤抖。
他张了张口,却不敢喊出她的名字,他怕又是他的幻觉,这几天他出现的幻觉实在太多了。
见蔺炀只楞在那里,没有回应,江歌不满地翘了翘藏在水中的尾巴,扬起一阵水花。
怎么回事?她好不容易才从海里回来的,他就这点反应?说好的患难见真情说好的小别胜新婚呢?
这时又看到蔺炀飞快地朝她奔过来,江歌举起手朝他招了招手,刚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想给别后重逢来了漂亮点的形象,对方却完全没看她的脸,就将她一把抱住。
“对不起……”
蔺炀把脸埋在她颈窝,闷声道着歉,他把她抱得很紧,好像下一秒她就真会像童话里的小美人鱼一样变成泡沫飞走一般。
既然来不了漂亮的重逢,煽情一点的似乎也不错,江歌如是想。她伸出手回抱住蔺炀,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抚:“不用说什么对不起,我不是已经平安回来了嘛。”
蔺炀似乎是在调整情绪,许久,他才闷闷地应了一声:“嗯,回来就好。”
见蔺炀这种反应,江歌也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她弯起眼笑,正想着自己因祸得福,终于刷上了蔺炀的好感度,却又听对方已经恢复正常情绪甚至带着质问的声音。
“江小鱼,你上次是不是又偷吃了冰箱里的面包和果酱?”
江歌:“……”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觉得,我是个甜文作者,不带玻璃渣的那种_(:зゝ∠)_
明天可以吃糖了(正经脸)
☆、人鱼歌后开车记10
“还在生气?”
蔺炀站在卧室门口, 心里很是无奈,他再一次敲了敲房门,语气头一次这么讨好,“我煮了面条,你要不要吃点?”
房里的人没有回应,他继续用美食诱惑:“煎了两个荷包蛋, 全给你, 好不好?”
依旧没人回应, 蔺炀轻叹一口气:“你吃的话, 那我自己去……”
话还没说完,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江歌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我吃!”
被她瞪了, 蔺炀也不恼,反而朝她讨好地笑:“那今晚我睡卧……”
“想都别想!”
没等他说完, 江歌就毫不留情地拒绝, 大步迈向客厅。她心里实在气啊, 自己拼了命回到海里治好了伤, 回来时还特地打扮了一下,就为了再相见时来个经典的值得纪念的名场面,偏偏就因为这死财迷的一句话, 什么少女漫一般的重逢场面?瞬间变成债主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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