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女,从没有这个耐心,听他梳理自己的想法,一直都是安排了任务便罢了。不管他如何去绞尽脑汁思考,都是淡淡一句做得好。
“我确认小丫头盯上我们,是后来冯封与之争吵,后失神把她放下,她居然不跑,反而躲在我身后。设想一下,若你是小偷,被抓了好不容易有机会逃跑,你是留下来求情辩解呢,还是夺门而出?”
“更何况,她挑上我来求情,也是另有目的。”凤君撩开自己的长袖,露出腰间一处束带的划痕,“她大约是打量了你我,觉得我是做主之人,更是男子,便更容易窃取钱财吧。可惜她失望了,我并无钱银。”
因为钱都在冯封手上。
李袖春忽然回想起当时凤君说的话——“冯封,宵小之辈,不足挂心。放她离去就是,这包子被弄脏了,就扔到地上,叫老板换了吧。”
现在再听来,居然是有另一种味道。宵小之辈,不足挂心,更是有另一种解释。因为是早有预谋的小偷,不需要浪费多余的同情心……
冯封更是后悔万分,怒道:“凤君怎么都不告诉我,万一伤了……”
眼看冯封又要啰嗦,凤君打断道:“不过,那老妇我是试了才知道两人是一伙的。我故意说那小丫头长相不错,与她不同,又用卖身契试探,还点明这小丫头是摇钱树……暗示她这小丫头签了卖身契,便再不可能为她做骗术赚钱。看她的表现,怕是两人合伙商量好了再来骗我们一次,大概不是亲生母女关系。”
原来如此。
李袖春哑口无言,脸皮涨的通红,所以说……是自己两次都被骗了,傻傻的往人家的套路里钻?
还说自己是现代人,结果警惕性还没深宫里的凤君来的高。联想到上次因为漏财遇到打劫的,李袖春羞愧极了,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长个心眼。
又想起,她指责凤君的场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叫你嘴贱,这下可知道打脸的滋味了?李袖春自嘲,没想本以为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却是一场别人设计的阴谋。
垂头丧气回到客栈,李袖春躺在床榻上怎么都觉得忐忑不安。翻到左边,再如同烙煎饼一般翻到右边,怎么躺怎么不舒服。
——像你这种出行都有一堆人保护的人,怎么会懂世上的人心险恶。
啊啊啊啊啊!李袖春一阵哀嚎,捂着脸觉得自己的脸好疼,被自己打得啪啪响。她都意气用事对凤君说了什么……不懂世上人心险恶的明明就是自己么……
到了用饭的时候,李袖春下去大堂没看到凤君,不由问了句,得到了冯封“凤君并没下来,且说今晚不用饭了”的答案。
左思右想,如坐针毡,李袖春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端起菜道:“我去给凤君送过去吧,不吃饭怎么行。”实是觉得今天自己干了一件大错事,伤了别人,理应去道歉的。
看李袖春一溜烟跑了,冯封只得对着空气喃喃。
“可是,凤君刚刚才要了木桶正在入浴啊……”
挠挠头,应该没事吧?九皇女不至于,禽兽不如到干爹也下手吧。
*
花开两支,各表一边。
这厢李袖春站在隔壁凤君的房间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轻手轻脚敲了门,“凤君,我给你端菜来了。”
咚咚咚,只有李袖春敲门的声音,里面半天没有响动。
李袖春只能隔一会儿又敲了一次,“凤君?”
怎么没反应……他应该也不会去别的地方,莫非睡着了?
那吵醒别人似乎就不太好了,她本来就是征求别人原谅的。怎么能再惹人家不痛快?
于是,她便弯腰打算把菜放在门外。
就在她蹲下来的功夫,那半天没有反应的门居然吱呀一声开了。
一双白皙的脚映入眼帘,那脚趾头还有着没擦干的水珠,盈盈发亮。李袖春好似明白了什么,顿时要扭头走开,没想那人好像站立不稳,李袖春只能直起身扶了他一把,视线避无可避的落在了他身上。
凤君可能刚刚入浴完,浑身带着热气,熏得李袖春口干舌燥。他的一头鸦发并没用金簪绾起,半干未干落在肩头,晕湿了薄薄的衣衫,透出了他紧致皮肤在水下濡湿的模样。
“是你?”他的话听不出半分情绪,李袖春眼皮一跳。
难不成,别人他还打算这样开门出来见客?恩?这怎么行!李袖春刚要道歉自己不是故意失礼看他衣衫不整的,结果听他这话一出,就憋了回去。
恨不得把他这种风流的样子掰一掰,他当谁都有她这么好定力,面对他这种样子还不去做什么?
深吸一口气,她又发现他竟是没用轮椅,撑着门框在与自己说话,便皱起眉嘀咕:“你怎么下地了?”骨折的地方已经好了?
“我之前在练习走路,没想入浴后有人敲门……便就这样来了。”凤君轻描淡写略过,李袖春却有些怔然。他应该是练习的出了汗才不吃饭也要先洗澡吧,自己今天还说了那样的话怼他。
看了看他,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我是来给你送吃食的,顺便……”
“给你道歉。今日我太鲁莽了,对你说了那些话。”
“无妨。”凤君懒洋洋支着下颚,目光涣散显然是在走神,“只要你下次不要再用她的身体胡乱行事便……你在做什么?”忽然,他一僵。
李袖春在他身后,应声笑道:“在帮你弄头发啊,这么湿着多不舒服。”
第29章 三分芳髻拢青丝
李袖春本意是讨好凤君,顺便担心他的身体,才要为他擦拭头发的。但是看他本来懒洋洋昏昏欲睡的样子,此时惊恐的睁大眼睛,仿若炸毛一样问自己在干嘛时……又有些想逗弄他了。
是了,当时醉酒忍不住亲吻他,一定是因为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太可爱了。
可爱到,想欺负他,看看他打破淡定自若魅惑众生笑意时,是个什么模样。
凤君的头发又黑又亮,握在手里带有丝丝凉意,还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皂香,长长的一直到他的腰际。李袖春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他的头发完全弄干。
这时,凤君已经不再僵直着后背,放松了许多。但当冰凉的梳子插|入他头发时,他又如惊弓之鸟,立刻挺直了后背,并又问了一遍,“你又在做什么?”
李袖春嘴角止不住抬高,心情甚好,她耐心十足回答:“为你梳发。”
他不说话了,静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但是李袖春却觉得很是放松,手灵巧地穿过他乌黑的长发,轻柔地遍遍梳下,一直尽职尽责到梳过发尾。
“看来,在……你们那边,为男子梳头这事你做的很娴熟?”忽然,凤君好奇地开口了。
李袖春一顿,“什么?”
他是指在她本来的世界那边吗?这还是第一次他与自己聊这件事,而且没扯到九皇女,李袖春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凤君垂眸,烛光在他的眼睫下投射到脸上留出了一块阴影,“不,没什么。”
李袖春眨眨眼,没再继续问他。多梳了几下他的头发,实在是因为他的头发太顺滑,有些让她爱不释手。而凤君也慢慢惬意地享受起她的伺候,他忍不住想,这居然比缘春梳发还要细致妥帖。
在整理好最后一丝在他耳边的头发时,李袖春借着俯身,贴近他耳畔,回答了刚刚她装作没听见的问题,“我在那边并没有给谁梳发过,你是我第一个梳发的男子。”
然后她竟看到他的那只耳朵慢慢升起嫣红,本来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想他转头狭长的眼睛满是羞愤瞪了自己一眼。
这下,连李袖春都忍不住的红了脸,不过她想的是……他这个表情,跟那天自己强吻他的表情,真是有些相像。
让人怦然心动……
等等,原来自己竟已是对他心动了么?怪不得……自己这几日越发不对,遇到凤君的事就自乱阵脚,时常闷闷不乐。
如拨云见月,李袖春明了了自己的心意。
然后……她便被凤君赶出去了。
看着合上的门扉,李袖春反而傻笑了一阵。即便明知这心思没结果,但是喜欢这种事只会让人越加上瘾,不可抽离。
而恰好冯封从楼下用完饭上楼回房,看到李袖春红着脸,满眼春心荡漾对着凤君的门傻乐了好一会儿,浑身打了个哆嗦。
不是吧……她之前说的话莫不是一语成谶,九皇女连干爹都不放过?又想到宫里隐秘的传闻,以及一开始两人相处之间让人有些匪夷所思的默契。
冯封一愣:夭寿了女皇……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
次日,李袖春推着凤君一前一后上桌用早膳。李袖春舀起一勺粥,看对面一直盯着自己发呆的冯封,禁不住她一直盯着,唤了她一声。
冯封如大梦初醒一样回了神,但还是时不时用奇怪的目光扫视李袖春,让李袖春莫名其妙。
一旁的凤君没理两人,自顾自细嚼慢咽,沾到了汤汁,他便停下动作,唇红齿白那么轻轻一抿,果然收获了客栈里众多女子的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