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金红色的蝴蝶飘飘摇摇地飞来,在她面前一转,又飘飘摇摇地飞走了, 好像被风吹动的树叶。
流歌愣了神, 一时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 在做什么。
垂下的右手里握着什么沉沉的东西,她抬起来一看——是她的弩。
她的手上还戴着惯用的手套。
腰上的皮带挂着她的匕首, 背上的箭筒里插着几支羽箭。
身边的某处又传来树叶的“沙沙”声, 越来越近。
但此刻并没有风, 她额前的头发纹丝不动。
流歌立刻滑步藏身到一棵树后,从背上抽出一支箭,扣在弦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架起弩。
又是一阵“沙沙”声。流歌没有片刻的迟疑, 在第一片叶子摇动的瞬间扣下扳机——
箭羽裂破空气,她的记忆在这声尖啸中恢复了。
这是旅途中的某一天,在到达下一个城镇之前,队伍的口粮吃完了。于是,在成为狙击手之前首先是名猎人的她来到林中打猎,为伙伴们寻找食物。
流歌的视线凝聚在羽箭飞去的方向。她想或许这也是一个梦境,睡眠之神又一次为她重现了被忘却的故事。
树丛里传来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哼了一声,落在地上。
流歌没有放下武器,又端着停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动静之后,才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地上躺着一只小兽,一身褐色毛皮光亮得像蜂蜜。那支箭贯穿了它的脑门,它身下六条儿臂粗的小腿还在微微抽搐。
流歌把它捡起来,拔了箭,很熟练地用随身的绳索打了一个结,捆住后腿把它倒挂起来。
这些都和她记忆中的一样。
然而她一时想不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毕竟她在旅途中的狩猎不止这一次,每次的情形都十分相似——
流歌刹住了思路。
她每次狩猎的情形都很相似,就是说,眼下的这一次也和以往一样:她的同伴们就在附近。
她只要走出丛林,找到自己进入林子前留下的记号,顺着记号指引的方向,走上小半天,就可以看到队伍的休息地。
可以看到那群大黄。
可以看到……她在找的那个人。
——说不定还有那个还不是点心师的时候的点心师。
流歌立刻收起武器,把打到的小兽甩到背上,抬头确认了太阳的位置,从树冠生长的形状判断东南西北,然后大步开跑。
她不知道这个梦能做多久,她要在醒来之前见到那些人。
草叶枯枝被踩踏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在林中飞奔,惊起一路的栖鸟。视野中的景象不断变化,然而她却没有奔跑的实感,甚至感觉不到风扑在脸上。她的每一步都好像踩着云,轻得快要飞起来了。
眼前出现了一点遥远的光亮,似乎是出口。
她终于跑出了树林。
四周的画面像潮水一样袭来又褪去,视野中出现了一片荒凉的平原。
夹卷着沙子和碎石的风劈头盖脸地吹来。地面寸草不生,岩石被风化成各种诡异的形状——像尖叫的人,像挣扎的猫。天空也被风沙遮蔽,太阳黄蒙蒙的,积了一层灰。
流歌眯了眼睛捂住口鼻,转头望向自己来的方向——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龟裂的土地,和阴森怪异的石头。
她的手里空了,弩不见了,背上的猎物也不见了。流歌觉得这个情形一派陌生,她不记得自己的旅途中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
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肩膀突然一痛,她猛地缩起身体捂住肩头。缓过气来的时候,手掌上湿湿热热的——全是血迹。
肩膀像被什么东西贯穿了。
流歌扯下一块衣摆,勉强包扎了一下,但伤口还是像火烧,痛得她倒抽凉气。
在被风沙掩盖的地平线的那一头,她恍惚看到了几个人影——但不能确定那究竟是人影,还是又一片诡异的石林。
片刻的迟疑后,流歌朝那里走去。
周围的景象随着她的步伐飞快地变化,她的每一步都像把视野推进了几百米。三五步后,她看到了刚才的人影的本尊。
不知道该说是人,还是尸体。
那些人体保持着或站立或半跪的姿势,手中握着不同的武器。沙土埋住了他们的双腿,模糊了他们的面容。流歌只能从他们的衣着和装备勉强判断,这是一队冒险者。似乎是在某次战斗中,被时间定格。
流歌犹豫了一下,忍住了伸手触摸的念头。
不远处有一座房子的废墟,只剩下了半堵墙和一扇破损的窗。流歌朝那里走过去,只迈了一步便到了废墟当中。
她看到了一具倚墙坐倒的……人体。
腰上挂着匕首,身边散落着几支羽箭。
膝盖上放着一把弩,表面已经风化斑驳了。
流歌的视线几乎是蠕动着往上移。
她看到了两束干枯的发辫,一左一右;肩膀上的护甲破得不成样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戳穿了。
视线颤动了一下,流歌闭了闭眼,稳住呼吸。她听到自己的心跳,这或许是天地间唯一的声响。
心跳到第十下的时候,流歌睁开眼了。
眼前是一块低矮的天花板,角落有些返潮的水迹。
枕边的电子闹钟“嘀嘀嘀”地响了起来。
*
那次婚礼的视频和照片被放到本地论坛,帖子三天的浏览量就破了万,更多的人知道了小学商店街上的这家点心店——以及店里英俊的点心师。新娘也预订了一整年的茶点供应,加上她的名媛朋友的单子,每天光是外卖就忙得送不过来。
汪泽觉得,是不是该再雇个人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已经给得起工资了!
尤其是看到那个免费打工妹呵欠连天地收银的样子,汪泽更开始反思,是不是这几天的业务太繁忙,工作量太大,让她睡眠不足,白天都没精神干活了?
收银结账的时候没精神,可是会出大事的!
流歌打了这个小时的第七个呵欠的时候,汪泽上去拍了拍她的肩,慈祥地笑道:“你去休息吧,我来收银。”
流歌望了望店里满座的餐桌,和收银机前的长队。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这些我忙得过来,”汪泽赶紧说,“你快去休息,小睡一会儿也好。”
“外卖……?”一听就是没睡好的沙哑的嗓音。
“让阿潇去,他上次自己说要送的,结果一趟都没去!”
流歌眯着眼睛点点头,摇摇晃晃地朝仓库走去。
店门上的风铃“稀里哗啦”地响了,一个男人推门进来,带着一道深秋的寒风。
汪泽脸上慈爱的笑容僵住了。
“回来回来!休息什么,这么忙!”他头也不回地喊住了身后的流歌,“去,去倒茶!”
然后他转向门口的男人——笑得更大了,从慈爱的笑容转成了谄媚的笑容。
“你今天怎么有空啊老板……”说着直接迎了上去,“真是的,要来也不先打个电话……我们也好招待一下……”
进来的男人也笑了笑——只有一边的嘴角笑了。他穿了一身毛料风衣,留了一撇小胡子,身后紧跟着两个又高又壮的西装男——和小店前后门的是一个规格。
“我就是路过,看到你的店,顺便进来看看,”他朝四下扫了一眼,“最近……生意不错?”
*
流歌扒着门缝朝前厅张望了一会儿,然后提起烧开的茶壶,准备泡茶。
“那个是老板的债主,”正在干活的点心师说,“他来了肯定没啥好事。”
流歌点点头,手里的茶壶一时没提稳,“哗啦啦”地洒了大半壶开水。滚烫的水珠溅在她的手背上,她吃痛地一松手,直接把茶壶甩了出去。
——糟了!她想这么叫,但是嗓子哑得叫不出声。
几乎在同一瞬间,旁边的点心师一伸手就抓住了壶柄,水一滴都没洒出来。
然后他稳稳地把水注入茶杯。
“今天怎么没精神,”他侧过身看了看她的脸,“没睡好?”
流歌又缓慢地点点头:一晚上都没睡好。
还梦见了自己的尸体。
阿潇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把茶杯放在托盘上,端了起来:“我去送,你休息去吧。”
没等流歌开口,他就拉开厨房门走了出去。然后前厅传来一阵女孩子的欢呼。
流歌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上午10点。她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困过,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去补一觉。
虽然大脑因为睡眠不足而昏昏沉沉,连反应都变迟钝了,但她清楚地记得昨晚的梦境。
那是前一世的她不可能见到的景象。
自己和伙伴倒在了荒无人烟,沙尘蔽日的旷野。几乎所有的人都保持着战斗的姿势,化成风沙里的雕像。
她不记得那具体是哪里,但肯定不是大魔王的城堡。
可是创世神又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是在与大魔王的战斗中死去的。
流歌拍拍脑袋,思路太乱,还是先睡一觉比较重要;比起下午的工作来,前世根本没什么要紧。
反正都已经死了。
她一头栽倒在还没收拾的床铺上,荒漠中的画面再次出现在脑中,好像一本重新打开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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