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现在心情可谓糟糕到了极点，皇帝不知抽了什么风，他刚才动了下身体，便觉腰间被一条手臂压住了。
紧接着，对方柔软的身体便靠了过来。
身体微微僵硬，他脸色沉了沉，手旋即挡住了对方在腰间的胳膊。
“别动……”
“过几日便是母后的忌日了……”声音之中有淡淡的黯然。
闻言，他动作一顿，瞧着头顶的床梁，有些愣神。
是了，过了年似乎就是圣母太后的忌日了。
烛火一晃一晃，昏暗的视线，映在床纱帐的暗影，让她也一时间有些晃神儿。
前几天礼部递给她祭祀的折子，不提起她倒都忘记了，原过了年之后便是这具身体生母的忌日。
是了，时间似乎是过了太久了。
关于自己的记忆，她脑海里总是模模糊糊的，是她太愚蠢还是太过不在意。
提起这件事倒是没有特别的情绪，却总是弥漫着淡淡的感伤，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有很多事情想要弄清楚，却又弄不清楚
170、宦官vs女皇
“陆笙，你有很重要的……恩，怎么说呢……”
“很重要的东西，不记得或者失去了么……”
不论是多么后悔，还是怨恨，还是想要弥补。
陆笙一怔，闻言，唇瓣微张，双眸有些愣神的盯着那床纱帐，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良久，他垂眸，掩住了瞳孔中那一抹幽深。
“圆珠玉碎，就如同燃烧尽了灯油，不见就不见了，白驹过隙，有些东西想要留住，却终究是留不住的。”沉寂了很久，陆笙淡淡道。
过去？
暮然，他讽刺挑眉。
过去的那些记忆，都是他的耻辱，是他这一生最狼狈不堪的时光。
那层层叠叠的模糊人影，犹如海市蜃楼，他最不愿回想起的。
不管是如狼似虎的亲人，还是不安好心的同僚。
那年，那天，黑暗的地牢之中，沉重的铁索镣铐拷住他双腿双脚，让他一度绝望开始，被人擭住身体强行灌药差点弄死时，他就下决心不会再回忆过去了。
这世上，本就是朝前看的。
“陆笙……都过去了……”
腰间暮然一重，一条带着些许重量的腿便压了上来。
睫毛微颤，他道：“殿下？”
良久，回答他的却是绵长的呼吸声。
陆笙沉默了片刻，碰了碰腰间的手，动作滞了滞，还是将其拉起，又将那腿推下，自己则从床榻上起了身。
回眸瞥了一眼床上人的睡颜，他渐渐捏紧了手指，片刻却又松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床边站起身，手指整理了衣角，快步朝门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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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头还疼的厉害？”
金黄酥脆的油丝卷，宫内腌制的酱黄瓜，黄嫩的蛋蒸豆腐还有蛋卷饼，红枣银耳莲子粥还在腾着热气。
脑袋疼的厉害，手撑着下巴，她半垂着眸子，望着那几样食物怎么都觉得恶心，“去，叫林太医过来。”
陆笙皱起眉头，却也不敢耽搁的遣人去太医院叫人。
“以前叮嘱过你少喝些酒，伤身体，你就是不在意。”
男子站在安晴的身后，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揉捏着安晴的额头。
“意外，意外。”
她倒吸了口凉气，对方那一下用力让她实在忍不住抽痛。
林太医是太医院近两年的新贵，出身不错，只是一心却扑在了研究医术之上，不过林家倒是未曾过多干涉。
与陆笙不同，林太医长相同样有些阴柔，唇红齿白带着些许做作，只是待人却如春风般和煦，温柔如水。
室内的人退下大半。
寂静的气氛中，身形修长的男子站在女子身后，手指正在一下下为她揉捏着，从额头到裸、露的纤长玉颈。
远远隔着一层珠帘，候在殿内的几个宫人都能瞧见似乎两人相处的很是愉快。
“殿下很喜欢林太医呢。”
“是呀是呀，防寒药是林太医所开，殿下最厌烦苦兮兮的东西了，偏偏林太医开的便喝了……”
陆笙慢悠悠的渡步而来，睥睨瞥了一眼，两人旋即禁了声。
171、陆笙番外1（推荐票加更）
他又侧了侧脸，将视线落在珠帘内的两人身上。
幽幽的视线看了许久，暮然冷冷勾起唇角，轻蔑一笑便转过了身。
陆笙晚上回内务府查看各宫琐碎的事情，领事的太监被他传唤过来。
一个个都是笑着进去，出来的时候或是哭着，或是身体抽搐，又或者是脸色青白。
“啪”
迎面而来，一本册子狠狠砸在脸上，小太监刷的一下脸就白了，连忙哭着跪下求饶。
陆笙冷笑，对旁边伺候的人使了个眼色，“既然差使办不好，那便去死吧。”
不待地上的人求饶，便有人堵住了他的嘴，将人从地上拖了出去。
双眸盯着那一晃一晃的烛火，他神色淡漠，精致的容颜不知为何此刻显的有些黯淡无光。
殿下身边的男人不少，若是他日后在她跟前失宠了如何是好？他还想利用着这层关系做些什么。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可他却不能轻易的放过。
想着，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案上敲打着。
林太医么……
……
陆笙进宫做太监的时候只有八岁。
那时候他的父亲去世没多久之后，母亲也去世了。
年仅五岁的陆笙便和双胞胎弟弟陆晟寄养在舅母家。
寄人篱下的生活并不好过，陆笙和弟弟经常被打，全身青一块紫一块。
“怎么不去死，死乞白赖的占着家里的粮食，该早早的陪着你那不成器的爹娘一起去阴曹地府才好！”
那时候起，陆笙渐渐从顽皮变的沉默，他也再忍，想着总有一日长大要从这里出去。
在舅舅家中，陆笙和弟弟就像一个奴才一样。
倒泔水桶，做饭打扫，吃不饱饭还要经常被舅母寻着由头痛打，被表哥拿着去世的爹娘说笑。
偏偏还不能反抗，越是反抗的厉害，舅母就打的越狠。
舅舅不管事，舅母就掐着他和弟弟两人的命脉。
那****不过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弟弟的身影。
“贱东西，滚开，你那不值钱的弟弟早就送进宫去了，才给了几个银子……”
从那日起，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他生活里唯一的希望都没有了。
再后来，他便如行尸走肉的活着。
即便是面对舅母的打骂，他也麻木了。
直到他弟弟从宫中回家探亲，重新见到了他，他的生命才有一点点的鲜活。
“哥哥，这次我出门办事顺便来瞧你一趟，你要保重自己。”说着，陆晟塞到他怀里一小包银子。
却没有想到，这是和弟弟的最后一次见面。
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弟弟不是死在皇宫之中，而是死在了那刻薄的舅母手里。
找到弟弟的尸首是在距离舅母家不远的林子里，他衣服散乱着，有被刀子刮过的痕迹，还有地面散落的碎银子，胸口插着一把刀，血浸湿了衣服，流淌了满地的血已经干涸。
“求你了，陆笙，舅母不知陆晟给贵人办事，他，他死了怎么交代？我不能被连累！”
172、陆笙番外2
冷眼旁观舅母骂骂咧咧，他看到厨房里的菜刀，忍下将人一刀杀死的念想。
轻蔑的看着对方。
是了，为了这么一条贱命，不值得脏了他的双手，也不值得他进监牢。
隔日，他便顶着和弟弟几乎一模一样的那张脸，进宫去了。
……
他是顶替弟弟进宫，脸、身形又近乎一模一样，免去了验身和阉割，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秘密，还有舅母一家……
进宫之后，他才知晓弟弟在宫中生活的有多么艰辛，领事的太监是个手段狠辣的，神经又有些疯癫。
五年里，他被老太监一直折磨着，拳脚相加是最普通的。
饿肚子是常有的事，又被老太监揪着耳朵骂，若是办错了事，也都推到他的身上，没有人肯为他说话，也没有人帮他。
受罚一次又一次。
直到那次老太监犯了大错，他却被代替丢进了天牢，手脚都被镣铐着。被人用鞭子抽，双眼被蒙着。
疼痛的时候，他就死死咬着舌头，一次次昏过去，又被水泼醒。
那时候，他大约觉得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身体都被清理干净了，抬眼迎上的便是一个女孩。
那女孩瞧起来年纪和他差不多大小。
“你叫什么？”她抿唇笑看他，轻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