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泥土被染得色泽暗沉。
旁人见此纷纷吓得躲开来，一时间竟没有一人上前帮忙。
她愣愣的盯着看了一会儿，猛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回过头去看。
然而却只看到挤压的人群，并没有看到段亦的影子。
段亦淡淡瞥了一眼那围着的巨大人群，不禁扯了扯嘴角。
这就是人类，即便很久之前那也是他的归宿，但是现在不是了，他的同情心不会有一点点。
他想要谁死，谁就要去死罢了。
他淡淡笑了笑，侧眸去看那片熟悉的树林。
多么熟悉又怀念的地方。
“啊——”那人群包裹着的地方却传出了一声惊叫。
段亦微微皱眉，却并没有动作。
不过片刻，那围满的人群中便开渐渐被辟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一道瘦弱的身影在人群之中越发显眼。
安晴将受伤的人扶到了树边坐下，简单为他包扎了伤口，但是看他的受伤情况，骨折应该是跑不掉了。
“你们帮他叫郎中。”说完，她顾不上这些事情，连忙冲出了满满的人群。
她听到，这片地方再过几天，树便会全被砍掉，到时候会有官府的人来验收。
她担心的是她再磨蹭些，这片林子恐怕就进不去了。
没有人愿意触霉头，她也没有相应的立场要求别人，只能自己去找段亦的尸体了。
……
初春的天气虽然并不如冬日里那般凉，可也透着些许冷。
她身体本就不好，又没有穿多余的衣服，站在外面的时间又长，因而身体有些吃不消，咳嗽的也厉害了很多。
286、反派是鬼
每当在这种受苦受累的情况，她就十分哀怨，系统真的是除了提示好感度之外，当真一点点的用处都没有了……
挖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她这个身体从小娇生惯养不说，还是个病秧子。
好事的人都在谣传这个地方有鬼，有人听了之后便也害怕的不行，工钱立刻就不要了，丢下东西就跑了。
不过自然有爱钱的人，想着不过是再忍几日。
段亦的尸体在哪里。
她一个地方挨着一个地方看，时间久了，看不出个究竟，不得不自己上手。
手上沾染了泥土，满是痕迹，泥土并算不上冰冷，但是却潮湿阴湿，很快的一双手便又冷又痛。
眼前的视线有些重影，她不得不站定喘几口气。
她的效率却不怎么高，只好随手拾了个别人丢下来的工具。
说起来事情又有些恐怖，任凭任何人看来，她在做的事情都是可笑又异想天开。
那么多年过去，且不说尸体在何处，究竟是不是在这里还说不准。
难怪会有人用看疯子的目光来看待她。
她不禁扯了扯嘴角。
段亦所用的那些力量她不清楚，但是从宅子里一步步的走出来之后，身体越发难受的厉害。
胸口仿若有种撕裂的痛苦，又想起之前的那一口血，她伸手掩住胸口，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段亦隔得远远的，见此皱着眉头，看了半晌，讽刺的笑了笑。
这片树林大的出奇，土地也宽广，安晴点点的看，一点点的挖，仿佛就像是愚公移山，可笑又可悲。
偏偏有路过的人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这姑娘是个傻子不成？”
“谁知道呢，从天不亮就这副模样了，说什么找尸体……”
“唉，不知晓又是不是被这片树林弄成这副模样的，瞧瞧刚才那个，啧啧……”
风言风语，安晴却只是作没听到而已，所做的不过是躬身弯腰，跪下来翻看泥土之内有没有掩埋的东西，而后又站起身，将掌心凑到唇边哈出热气暖一暖。
渐渐的时间久了，她从一侧的最边缘便到了另一侧的最边缘。
天色也渐渐从白变成了黑。
夜凉，风寒。
一点点从脚踝开始，不知什么时候，那种蚀骨的冰冷僵硬感不断由下半身到上半身蔓延着，刚开始只是冷，后来便渐渐变成疼痛。
咳出一口血来，安晴强支撑着将身体倚靠在旁侧的一颗树干上。
口中是浓重的咸味，她瘪着眉头，伸手掩住了唇瓣，却依旧感到有什么液体顺着嘴角流到了手背，而后顺着手腕一滴滴掉落。
已经做了很多，可是她依旧找不到。
树林太大，却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能就这样放弃掉，虽然傻的厉害，即便是段亦可能根本就不在意，她没有别的办法，也没有捷径可走，虽然这种方法痛苦。
虽然愚蠢，却也是最直接的。
段亦的心太冷，又太硬。
当年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是一道伤疤，又痛又疼，只是稍稍扯开一点，便让他像是被人狠狠插了一刀那般
287、反派是鬼
“疯子。”
不知寂静持续了多久，待安晴回过神来，却发觉天色似乎已经有些凉了。
她的喘息却越来越急。
渐渐的承受不住，她的身体朝地面滑落。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不禁回过头——
除了那一身诡异的黑色衣衫之外，段亦仍旧是脸色沉沉的望着她，含着浓浓讥讽的瞳孔之中是冰冷的默然。
精致的像是女人一样的轮廓，弧线优美的下巴，本该是极尽阴柔的长相，此刻却像是从没一个毛孔中都透露出上位者的气场。
不知什么时候，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了。
明明正跟他平时，她的感觉却像是匍匐在神座下跪拜一般，整个身体都沉重的像是灌了铁砂，连呼吸都困难。
此刻，她甚至连站着的姿势都无比费力，没一会，便“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脖子更像是坠了千斤重的铁块一样根本抬不起来，额头被迫紧紧贴着他黑袍前的冰冷地面。
她想和他说话，却发觉喉咙干涩发痒，又痛的厉害，什么都说不出口。
安晴在浓稠的威压之中被逼的几乎窒息，潮湿而又粘腻的气息团团将她包裹严实。
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开口了，艰难的用最轻最缓的声音道，“尸体在哪里……”
段亦闻言并没有说话，他便就这样安静的望着她，目光沉沉，不辨喜怒。
安晴的额头冒着冷汗，吸气又吸气，良久才艰难的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朝他伸了过去，伸到一半，在空中停顿了片刻，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才大着胆子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肌肤被触碰到的瞬间，段亦身体就好像触电了一般，狠狠的甩开了来。
他的视线掠过她的唇角和衣衫，不知怎么，就觉得莫名刺眼。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安晴手撑着地面艰难的一点点爬起，强撑着力气又坐直。
夜色之中，她仰头去看他的脸庞，良久良久，淡淡笑了笑。
“是我自己要做的。”
“早就死了的人，找尸体有什么用，没了也好，这样才能死的干净。”
他怔怔的愣了会儿神。
死之后，或许是意念太强烈，又或许是别的他竟然成了一只鬼，游荡在人间，即便是每年的忌日，也不会有人来烧纸，整个府邸的人，和他从事的人，一夕之间全部死光。
冰冷而又薄情，他仿佛透过那间烧的发黑的宅子，看到当年皇兄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究竟又是多么恨他。
不不不，最初开始也是恨的，只不过因为时间过的太久了，他逐渐已经忘记了恨的感觉，对于来来往往的人，只有淡漠。
不知过了多久，段亦才发觉对方一直没有说话了，不禁愣了一愣，抬头看去，却只见她不知何时面无表情的站在了面前。
那张苍白的脸上，漂亮的黑眸中燃着隐约的怒气。
他闭了闭眸子，“够了。”
“够了？”安晴原封不动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而后穆然笑了，“什么叫够了。”
288、反派是鬼
“什么叫够了。”
“我在这里忙前忙后是多管闲事了，是没事干是么？”
“你可能毫不关心自己，可是我不能，你可以心如止水，可是我不能，你说的没错，我是个疯子，我有病！”
说着，安晴禁不住咳嗽起来，一时间苍白的脸变得通红。
“死了就是死了，不过一具白骨，收起你那无用的怜悯和同情，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她无声笑了笑。
“死？”又禁不住咳嗽了一声，她抬头看着他淡漠的神色，“你尚且不在意自己的尸体，我又有什么理由在意自己会不会死……”她声音沉了下来。
段亦微微一愣，旋即却又眯起了眼睛。
她说着，忽然笑了，“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曾离开这宅子？从出来之后开始，以你的能力难道会杀不掉我？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动手。”
她锐利的眼风扫向他。
而他也抬眸与她直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