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故离从一堆衣裙里把那把剑抽出来。剑鞘还是崭新的,看起来是被很小心地收藏在房里。他手指紧紧握住剑身,想起当日何繁收到这把剑时的欣喜。
苏少辛也看了看这把剑,然后柔声对女弟子说:“你先走吧。”
她话音才落,祝月突然从不远处露出身形来。
祝月昨日才被陆故离带进岳陵宗,陆故离还没有说明她是什么身份,所以只安排着在客房睡了一晚。
她一整天都没见到陆故离,心里发慌,所以天才亮就跑出来找他。看到急匆匆经过的女弟子,就想向她问一下路。结果女弟子歩子快,她一时没跟上,却在女弟子身后捡了面被不小心掉落的玉牌。
和当初她在陆故离身上看到的那一个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观,只是上面所刻的字换成了“何繁”。
她就拿着玉牌追了过来。
陆故离手里还拿着剑,几个人之间气氛怪怪的。祝月走上前,把玉牌递给那个女弟子,说:“你的东西掉了。”
那女弟子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之后面色一变,接过来时说:“这个可不是我的!”表情十分嫌弃。
祝月看出来就有些疑惑。
陆故离没有还剑的意思,女弟子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陆师兄才回到宗里,所以没有亲眼看到事情经过。若非何繁无情至此,我又怎么会扔掉这些东西。当初陆师兄送出这把剑,还真是便宜了白眼狼!”
陆故离沉默了一会儿,女弟子都准备放弃劝说时他突然开口:“你怎么知道这剑是我送的?”
女弟子愣了下,如实说:“剑匣里本来放了张纸,写明了这把剑的来由。”宗门中许多女弟子都暗恋着陆师兄,毕竟陆师兄长得好,身手也是同门中最厉害的。可只因为与何繁青梅竹马,就处处迁就她,以前宗门内都传陆师兄是原宗主内定的女婿人选。
见了这剑才知道,何繁生辰,陆师兄还会如此精心地准备礼物。
祝月见陆故离僵着一张脸,有些害怕。手指揪着裙子,咬着嘴唇不敢说话。苏少辛一直观察祝月,这时候就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
祝月受到安抚,看了一眼苏少辛。苏少辛就对她一笑,说:“刚刚师兄还叫我照顾你,祝姑娘愿意和我一起住吗?我的院子离这里很近呢。”
祝萦年轻时有神医之名,只是早就隐匿江湖,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了。祝月跟着她爹住在君寻山下的小村子里,一住就是十几年,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岳陵宗这样的大门派,只觉得到处都气派得很,连普通弟子的衣着都不凡。最初她心里还有些忐忑,但陆故离对她很好,周围人也因为陆故离的身份对她格外客气。
她知道苏少辛宗门中地位很高,却也待她十分温柔,她昨日才住下就处处考虑着她的起居习惯。
所以她很喜欢苏少辛。见门中人都称呼她为苏师姐,就改动了一下叫她“苏姐姐”。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陆故离。陆故离只顾着手里的剑,一眼都没有看她。她就对着苏少辛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苏少辛侧过脸,对陆故离说:“我先带祝姑娘去换个住处。”
祝月来岳陵宗这一天就听到过许多关于这个前宗主之女的风言风语,心里有些隐秘的兴奋。苏少辛领着她到自己院子里,选了间屋子让她住下。
帮她整理房间时,祝月就好奇地小声问苏少辛:“她真的杀了自己的父亲吗?真有人心肠会如此恶毒?”
“背后嚼舌头,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祝月听到声音被吓得一抖,一回头,就看到门口站了个清瘦的男人,手扶在门上,指骨瘦长,白如玉石。他穿一身黑衣,袖口和领口有着深红色的镶边。
嘴角微微勾着,那一张脸真是漂亮极了。
这时候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祝月,看得她脸一红,又羞又恼。
苏少辛面色如常,看到他问:“青渔,你怎么过来了?”
“我爹今天又乱发脾气,是不是我哥做了什么事,让他觉得不痛快了?”聂青渔和聂鹤语是孪生兄弟。自从聂鹤语成了千玄门的门主,聂惊天觉得这个长子成了他身上的污点,凡是关于聂鹤语的事,总能轻易激起他的怒火。
苏少辛摇摇头,轻声解释说:“二师叔是在生大师兄的气,大师兄一定要亲自去找何繁,想把她带回宗里。”
聂青渔闻言讽刺一笑,“我们大小姐正在外面逍遥自在呢,哪里肯回来受罪?”
祝月坐在一旁,心想:刚刚不许我嚼舌根,自己说话却阴阳怪气的。
第38章 他是大师兄③
苏少辛知道聂清鱼一直都不喜欢何繁,听他现在用这种语气倒也不觉得奇怪。
又想着陆故离应当还没来得告诉他,苏少辛就说:“大师兄还说会带上你。”
她有些试探的意思藏在话里。如果说聂鹤语只是罔顾师门,背信弃义,那聂清鱼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还不如他哥有人情味。
视人命为草芥又目中无人,手段阴狠,简直是正派人士中的异类。不过因为他很少出宗门,外面的人都不太知道他。
所以苏少辛想知道,如果何繁落到了聂清鱼手里,他是会帮着清理门户,还是置之不理?
聂清鱼轻哼一声,没回应。倒是又看了一眼祝月,看得她忙埋下头,一个劲儿地用手拧着腰带上垂下的细纱带子。
祝月只觉得聂清鱼那双眼睛,深得像是一滩墨,又像是能看透她的内心。
她没抬头,听见聂清鱼说:“我听见师兄和我爹说,他回来之后想娶祝姑娘为妻。”
他话音刚落,苏少辛猛地看向一旁的祝月。见她听了这句话,慢慢地红了一张俏脸,手里的带子也继续被揪得皱巴巴的。
聂清鱼笑了笑,笑声清冷如冰,说话的语气却很正经柔和:“我们宗门中人,最是知恩图报,师兄也断然不会委屈了救命恩人。”他说完就离开了,留下震惊的苏少辛和明显十分害羞的祝月。
父亲死前把自已托付给了陆故离,当时祝月就在一旁,见证了陆故离点头应允的全过程。跟着他回到岳陵宗,知道了他的身份,她本来还担心他会食言,毕竟自己和他的身份相差这么大。
听到聂清鱼的话,如今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位。
见他走了,祝月才敢问出声:“他是谁啊?”
苏少辛回答她:“他是代宗主的儿子,聂清鱼。”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脾气有些奇怪。”
聂清鱼今年已经二十有五,却是需要常年服药调养的病弱体质,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娶妻。身手虽然一般,但尤擅用毒,苏少辛正因为深知他的手段,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她比他只大一岁,但总觉得聂清鱼这个人阴晴不定,看不透。不过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和祝月仔细说,她满脑子都是刚才聂清鱼说的话。
陆故离为报救命之恩,居然要娶祝月!她又看了眼身边的祝月,面容虽美,却远不如何繁与自己。
苏少辛自负貌美,若心心念念的大师兄最后娶了这么一个普通的女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的。
略说了几句话,她就离开了祝月的屋子。往聂惊天的院子走。
她和聂惊天在心狠的程度上是半斤八两。她为了心法杀死自己的师父,聂惊天在当年也为了苏家祖传的刀谱杀死岳父一家。
聂惊天第一任妻子本是苏家幼女,苏少辛的亲姑姑。后来刀谱得手后,几年间居然成了江湖中有名的刀客,拜入岳陵宗。
如今名利双得,何乘风死后,更是在武林中网罗了大批人马对他马首是瞻。
光是杀了他,并不能消磨苏少辛对他的刻骨深仇。她一定要先毁掉他苦苦经营的名声,最后再让他痛苦地死去。所以她还不急着挑明身份,还要利用聂惊天,成全自己和陆故离。
走到聂惊天门前,她抬手敲了敲门。
心想:这一回,自己必须和陆故离同去,才能借着路上的朝夕相处,拉进两人的关系。当初有何繁时,陆故离眼中只有这个小师妹,所以她争不过,可没道理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祝月她也比不上!
陆故离才走。屋子里的聂惊天还气愤不已,觉得他轻重不分。如今宗主刚死,宗门中人心不稳,急需选出新宗主来安抚大家,整顿岳陵宗门内上下。按照规矩,宗主之位要由陆故离接替,可偏偏陆故离要先去找回何繁。
按照聂惊天的想法,何繁只需要派些人去寻找,然后杀了了事,自然就算得到了惩戒,宗主被害也得到了该有的结果。
苏少辛来找他,是想借他的口下令,指派她跟着陆故离。苏少辛一直不喜何繁,上一次差一点杀掉何繁正是由她带着人去围攻的,他也怕陆故离找回何繁后再生事端,所以就授意苏少辛,若找到人,无需再带回宗门,就地斩杀。
苏少辛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出门后没走出多远,看见霍千正探头探脑地站在几步开外的转角处。
他看着苏少辛进门又出门,一直等在这里。
霍千是聂惊天的大徒弟,暗地里在修炼邪功。当初神功未成时十分窝囊,还对苏少辛有不干净的心思。苏少辛觉得恶心,没少在心里骂他貌丑如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