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桐见赵氏迟疑,眉头不自觉皱到一处去了,趁热打铁道:“分家也有分家的好处,自己做多少活儿就有多少收成归自己,赚的钱往自己身上使,那也没人说道。不分家也有不分家的好处,农活一家子一块儿分担,热热闹闹的。”
赵氏冷笑了一声,脱口而出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那活儿从来都是人人有份,可好处却不是人人都有,要说得好处,那就是要分家,各过各的。”
宁桐见赵氏顺着自己的话走,假装不赞成分家,反驳道:“四婶,照我说,还是不分家的好。大伯母可是说了,等守忠娶了媳妇,就该轮到我五哥了,然后再到三婶家的七哥,最后才到四婶家的八哥和九哥。一家子一起劳动,一个帮衬着一个。”
赵氏一听,把自己的两个儿子排在最后,登时火了,嚷道:“轮到我家守仁和守平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还不如现在我们两口子多做点活儿,尽早给那两个小子凑足本钱好。”
赵氏手下加快到了速度,胡乱洗了一番,随便地把衣裳塞进箩筐里,似乎是急着回去找柳氏理论,也不及跟池宁桐打一声招呼,匆匆地背上东西回去了。
宁桐眉间眼角微扬,慢悠悠地洗着手中的衣裳,等回去后就知道结果了。因为她来得比赵氏早,衣裳也不多了,片刻便也洗好了,收拾了东西不紧不慢地走回去了。
她一进柴门,正好看到柳氏和赵氏气呼呼地各自回房,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想来是刚才两个人大吵了一架。
老四池治看到赵氏进了屋,嬉皮赖脸地跟着进去,口中说道:“大哥,您别生气,我进屋说说这婆娘去。”
池海一句话也不答应,纳闷地在门槛上蹲着抽旱烟,眉头都能拧成疙瘩了。而灶厨里许氏和周氏一人炒菜一人烧火,静悄悄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许氏见到女儿傻愣愣地站在院子里,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晒了衣服回屋去。池宁桐明白许氏的示意,在院子里晒好了衣裳,把箩筐拿回西厢房去了。
一进屋,她看到守齐在那儿翻池源的书,走到他跟前,疑惑地问道:“哥,怎么了?为什么我一回来,看到大伯的脸色很难看,大伯母和四婶都气呼呼地回房了?她们是不是吵架了?”
守齐嘘的一声,压低嗓门,解释道:“四婶一回来就找大伯母,说了王家分家的事情,怕大伯和大伯母把钱都留给守忠哥娶媳妇,没了守仁和守平的份,闹着也想分家。大伯母先是不肯,后来好像又肯了。但是大伯不同意,骂了大伯母和四婶。大伯这回气得不轻,大伙儿心都慌慌的。”
宁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漫不经心地抓过一本书来随意翻着。通过这次的试探,她至少晓得池海和柳氏的态度了,如果柳氏真的想分家,那么池海那边总归会松动。加上赵氏这边是铁了心要分家,闹到家里不得安宁,分家各过各的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023 东窗事发
池宁桦和连家的亲事算是定下了,过了年就要过门。
池宁桦借着做嫁衣的理由再不经手家里的活儿,柳氏自然更有理由偏袒了。这次池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到女儿要嫁去那偏远的地方,心里总归过意不去,便也容忍了她的偷懒。
见连父亲都没有意见,池宁桦越发放肆了,早上睡到自然醒,醒了吃完饭就去串门,向同村几个女孩子吹嘘她那富裕的婆家。见到家里的几个叔婶和姐妹也是爱理不理,好像已然高人一等了。
柳氏面上也是对外说连家的富,除了池海、许氏和宁桐知道真相外,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因而家里的人心里是厌烦池宁桦的嚣张,面上还是赔着笑脸假客套。
许氏叮嘱小女儿,说:“桐儿,你可别捅破了,回头你大伯母不知道怎么怼咱?”
池宁桐嘻嘻一笑,说:“我可没那么没心眼。如果是别人,我或许还想提醒提醒,可是池宁桦,那还是算了,搞不好还狗咬吕洞宾。”
许氏叹息一声,说:“那倒也不至于,只是桦丫头的名声在咱村里算是臭了,你大伯母也是操碎了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比什么都不打算强吧。”
宁桐心里冷笑,她还不知道柳氏心里到底打什么主意?真要是替女儿着相,就不至于推波助澜,把池宁桦搞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就听到池宁桦扯破嗓子叫嚷着:“娘,你骗我,我不嫁连家了。”
柳氏慌忙从上房里走出来,嘘声说道:“你鬼叫什么?有什么话进来说不成?”
“哼,你心里要是没鬼,在这还说不得了?那连家就是个穷光蛋,什么富贵人家,连苏家的一根汗毛都顶不上,我不嫁。”
柳氏上前拧了一把池宁桦的胳膊,硬是把她拖到屋里。池宁桦吃痛,哇哇大叫,嘴里还一直骂柳氏骗人。
在屋里头睡懒觉的赵氏一听柳氏母女的吵嚷,登时来了精神,不及套上鞋跟,踩着鞋底就来到屋外,看好戏地冷嘲道:“什么?大嫂你不说那连家比苏家还有钱,怎么桦丫头却说是个穷光蛋?”
柳氏呸了一声赵氏,恶狠狠地骂道:“你一张贱嘴小心下了地狱被阎王爷油炸了。”
赵氏听柳氏诅咒得这般恶毒,也来了气,打击道:“你个卖女儿的婆娘也好不到哪里去!阎王爷那儿有你一份。”
柳氏气得全身颤抖,但全力想稳住池宁桦的情绪,登时也没心思跟赵氏斗嘴,一口唾沫呸到赵氏跟前,气呼呼地骂道:“你给我滚进去,老四是瞎了眼了,娶你这么一个婆娘进门膈应人。”
赵氏气得在外头骂骂咧咧,但见柳氏已然进了屋,嘭得锁上门,又骂了一会儿便继续回屋睡觉。好一会儿,上房里头池宁桦那吵嚷的声音才渐渐止住,想是柳氏总算把女儿劝住了。
池宁桐和许氏对视一眼,见许氏连连摇头,皱眉说道:“这四弟妹也是没眼色,偏偏又最嘴碎,家里头也就这两位天天吵嘴,没一天是安宁的。”
宁桐不置可否,听屋外现在一片静悄悄的,问道:“不晓得大伯母怎么安抚自个女儿的?以池宁桦的性子,怎么肯轻易善罢甘休?”
却说,柳氏把池宁桦扯到屋里,见她还是嚷着不罢休,一气之下乎了她一巴掌,池宁桦登时愣住,一时也忘记哭闹了。
柳氏赶紧解释道:“桦儿,你自己想想,你今年都十七岁了,怎么还是没有一个人上门提亲?我和你爹嘱咐了多少媒婆给你物色婆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暴脾气,还有你这养尊处优的性子,咱田螺村是没人敢娶你进门了。这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娶你,你再挑挑拣拣,连家的门也是别想进了。”
池宁桦抽抽噎噎,委屈地说道:“我的名声在咱村里真的有这么臭?”
柳氏无奈地叹息一声,心疼地摸着女儿红肿的脸颊,说:“上次那件事,外人不知道内中详情,可咱一家子可都清楚了。你爹这次也是铁了心要把你嫁出去,这样对你也好,可不能真成了老姑娘,外头不知道怎么说你,又怎么说我和你爹。”
池宁桦呆愣半晌,硬了口气,威胁道:“娘,要我嫁给连家也行,但是这嫁妆必须多给我点。否则,我就是死也不嫁,到时候外头人就是说你和爹逼死女儿的。”
柳氏又惊又怒,指着池宁桦的鼻头,气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顺了心口的气,无奈地说道:“桦儿,你也知道咱家的情况,你二哥再不娶媳妇就过了说亲的岁数,到时候越发难娶到媳妇儿了。娘本以为能用你那三两的彩礼钱给你二哥做聘金,现在那三两银子全给你做嫁妆了,可好?”
“三两怎么够?上回二丫头的那些尺头和彩线都快三两了。不成,我是大姐,凭什么要输给二丫头?”
柳氏好说歹说,这次就是说不动池宁桦,心里冷了半截,没好气地扔下一句话:“你这是打算要逼死我和你爹吗?”
池宁桦也在气头上,大呼道:“要不是莹子的嫂子是莲花村的,我都不知道那连家就是个庄稼户,还被你们蒙在鼓里卖出去。就守忠哥是你们的儿子,我是个女儿就不是你们的骨肉了?”
池宁桦说着又哭了起来,越想心里越不服气,扯着嗓门嚎啕大哭。柳氏无奈,又担心她吵嚷得街坊邻居都知晓了,当下也顾不了许多,没好气地说道:“哭什么哭?你要多少嫁妆,我们给你还不成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你是不打算再回娘家了,这才逼得我和你爹这样的地步?”
池宁桦见柳氏答应,也不去想以后的事情,渐渐止住了哭声,开始盘算着要多少的嫁妆。想了半天,到底觉得不能太过分,伸出五个手指头,唯唯诺诺道:“五两吧。”
柳氏一听,气得倒仰,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这会儿是硬生生要凑出十两银子出来了。
024 分家
田垄上,池海坐在草地里抽旱烟歇息。柳氏扔了手中的锄头,苦着一张脸朝池海走过去,扯了扯丈夫的袖子,示意他一起上边上说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