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身份?横竖都是妾,还都是一群寡居的妾。”姜采青说着不禁怅然,绢姨娘好歹还有娘家人来看她,她自己呢,濮州那所谓的娘家就不说了,前世的亲人朋友怕是再也无缘团聚。
也不知那些死后穿回现代的情节是不是真的,姜采青忽然异想天开起来,谁来给她一条时空隧道,她就算散尽这张家家财也愿意买路回去。
魏妈妈叹了口气,见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再多说,便张罗着叫人送早饭来,柳妈妈和赵二家的正等着呢,随即端了早饭进来。如今这早饭算是越来越合姜采青的心意了,一碗粳米粥,两样包子,四小碟爽口酱菜,四小碟蒸烤糕点,大油煎炸的东西她一般少吃了。
才吃了几口蜂蜜芡实糕,柳妈妈就进来说,绢姨娘带着家人在外头求见,说她娘和两位嫂子想进来磕个头。
“绢姨娘不清楚,柳妈妈你也没眼色?就不能叫娘子安生吃了早饭的?”魏妈妈终于找到了发火的渠道,便数落起来:“娘子整日操劳不说,昨晚上大半夜才睡,睡不足就罢了,到这天半晌都没吃上一口早饭,怪不得我来时老夫人各种不放心,娘子她怀着身孕呢,这家里上上下下就不能叫她省点心?
姜采青吞下口中的米粥,心说这魏妈妈搁到现代,没准也能问鼎电影金鸡奖的。这老妈妈似乎今儿心情欠佳,也不知谁惹着她了。对于魏妈妈、柳妈妈这样的更年期妇女,姜采青一般都不多过问,当下便笑笑叫翠绮:“你去跟绢姨娘说,叫她先带家人去她屋子坐坐,弄些热汤饭吃,也不急着见我。”
安稳吃完早饭,姜采青琢磨了一下,便先叫了长兴来。周姨娘往日喜欢跟前跟后,今日不知怎的竟还没来,姜采青也不问。长兴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偏厅上首只坐着姜采青一人,手里正端着茶盏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26章 发卖
“问的怎样了?”长兴行礼的工夫,姜采青直奔重点。
“回青娘子,那狗东西软骨头,不禁吓的,五更时候就全招了。”长兴颇有几分得意地表功:“小的就按您说的,把他剥了棉袄棉裤拴在马棚里,跟二壮、长顺三个人换班看着他,不给他睡觉,还坐他跟前喝热汤,跟他说等冻死了就把他丢到东边山沟里,让野狗啃吧啃吧毁尸灭迹,那小子叽叽歪歪哭了半夜,全都招了。”
姜采青心里啧了一声,想说这么阴损的点子可不是她说的,那是翠绮女士说的,随即便听到了身后翠绮的声音。
“招了招了招了,这半天光听你满嘴招了招了,他到底招了什么?”翠绮冲着长兴责备道,“你这个长兴,说话没头没脑的,你就不能拣要紧的说?”
长兴被翠绮嘟噜了这一通,憨笑着抓抓脑门,忙说道:“他都招了,昨晚咱们西跨院的火就是他放的,他趁着元宵节,拿个花灯跑到咱们家院墙外头,咱们那喂马的草料垛子不是挨着墙搭那么高吗,他就把那花灯整个丢过墙头扔到马草上,马草垛子跟着就烧起来了。这狗东西本来还想连咱们跨院的西厢房一块烧呢,丢了个灯笼上去,落在屋瓦上头了,瓦上一层雪没烧起来。”
“这个坏种,他烧我们马草做什么?”翠绮骂道。可惜了秋末存的那大垛子的马草。
“开始他还不想招呢,抗不住冻。这狗东西一肚子坏,他跟这院里的绿绨勾结好了,他去放火,绿绨去青娘子门口泼水,打算着等火烧大了,青娘子肯定惊慌跑出来看,想害青娘子摔倒滑胎。”
我的妈呀,姜采青心说长兴小哥,您总算是把重点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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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绨,外头放火那位可全都招了。”
偏厅里头,姜采青打量着跪在下边的绿绨,见那绿绨脸色镇静,低眉垂目一副老实端庄的样子,便索性单刀直入。
“青娘子说的什么,奴婢……奴婢一点也不懂。”
“不懂啊,不懂我让人教你。”意外解决了昨晚的两桩事,其实根本就是同一桩,姜采青心情大好。她抬头看着匆匆赶到偏厅的周姨娘几人,她刚才叫人放了王妈妈和茜纱,两个婆子把绿绨一路押到偏厅,后院的姨娘们除了棠姨娘和忙着团聚的绢姨娘,其他三位便都来了。姜采青抬抬手,示意她们三个过来坐。
“翠绮,既然她说不懂,你来教她吧。”
“是。”翠绮脆生生答应一声,走到绿绨面前蹲下道:“绿绨,你跟那张坏种早就勾结好了吧?你借口去看雪锦,跑去青娘子屋门口泼水,那张坏种就去放火,打算着火烧大了,惊动了人,青娘子肯定跑出来看,你好害青娘子摔倒滑胎。”
“没有的事……奴婢是冤枉的!”绿绨忙叫道,“必定是那人信口胡说,故意诬赖奴婢……奴婢这几日大门都没出去过,怎的会跟谁勾结?奴婢在张家一片忠心,怎的会害青娘子呢!”
“你也别急着抵赖,我已经问过雪锦了,你昨晚去看她的时候,一直抱着个汤婆子,却不肯让雪锦拿来暖手,有这事吧?”翠绮恨声说道,“你定然是怕在后院舀水让人看见,拿那汤婆子装的凉水,趁着天黑偷偷倒在青娘子屋门口。到雪锦那儿汤婆子就空了,你肚里有鬼心虚,当然不敢让雪锦碰一下。我说对了吧?至于你怎的跟外头勾结上的,我也查问过了,你借着在前院伺候,祠堂年关祭祀,你两回争了去送香烛的差事,必定就跟那坏种商议好了的,对不对?”
翠绮说着,伸手捏住绿绨腮帮子往两边撕拉,嘴里气呼呼骂道:“青娘子她哪里得罪的你?你个吃里扒外的坏货,背叛主子歹毒害人,上回除夕夜偏厅门口的水也是你泼的吧?绿绨呀绿绨,你可真能耐,我以前怎的就没看出来呢?”
绿绨嘴巴被撕到两边,惊慌地看着翠绮,呜呜呀呀急的乱喊,姜采青忙叫翠绮放开。
“翠绮,你把她嘴巴撕了,她拿什么招认?”姜采青说着转向绿绨,“该说的就说吧,还不懂,我就得换长兴来教你了。”
翠绮一放手,绿绨便趴在地上呜呜地哭,翠绮气不过,索性踢了一脚道:“这会子哭什么?你当时害人的劲头呢?”
“奴婢一时糊涂,青娘子绕我一回吧……我当牛做马伺候青娘子,我再也不敢了……”
“竟真是这个贱婢!”周姨娘才刚坐下,顿时又气得站起身来,抓过桌案上的茶盏就冲绿绨砸了过去,茶盏砸在绿绨身上,落到地上碎成几片,茶水滴滴答答顺着绿绨的衣裳往下淌。
周姨娘指着绿绨骂道:“张家哪里待你不好?你生为张家奴婢,当初你不愿配个穷鬼下人,趁着在书房伺候爬官人的床,大娘子没打你没骂你,倒让你做了通房。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青娘肚子里怀着张家唯一的血脉,那可是张家仅剩的一点盼头了,你竟勾结外人害她滑胎,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连小主人你都敢害,我就该活刮了你。”
周姨娘气得骂了半天,指着叫两旁站着的婆子:“你们,把她给我拖到正堂门口,我要在官人和大娘子牌位前,乱棍打死她了事。”
柳妈妈过去就把绿绨往外拖,两个婆子忙的也过来帮手,绿绨哭喊挣扎着往前爬,口中哭求道:“周姨娘饶命……青娘子,青娘子饶命啊!奴婢一时糊涂,奴婢真的一时糊涂,奴婢知道错了……饶奴婢一条贱命吧。”
“你一时糊涂,怎的第二回还来害我?”姜采青心中感叹,叫那几个婆子:“先等等,我还有话问她。”婆子们便把绿绨使劲丢在地上,退开一步盯着。
“绿绨,我自问不是恶人,除了改名的事,我也不曾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何勾结外人来害我?”
见绿绨神色稍一犹豫,姜采青轻描淡写补了一句:“你若实话说了,我兴许真能留你一命,不然的话,就照着周姨娘的意思办吧。”
绿绨一听,慌忙哭道:“奴婢……奴婢也是逼的,奴婢没法子。官人死了,你们这些个姨娘盼着小官人降生,还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安稳日子,我一个通房丫鬟,我还有什么盼头?那张从祖亲口跟我说的,只要青娘子滑了胎,张家绝了后便要倒了,这家产落到族人手里,他就放了身契让我除了奴籍,娶我做他正经的二房姨娘。”
张从祖?姜采青努力消化绿绨带来的信息量,可悲可叹这个绿绨,竟是为了做二房姨娘来害人,惊讶感叹之余,姜采青才发现这名字对不上号啊,忙问道:“张从祖?不是张从耀吗?”
“张……张从耀?”正在哭诉的绿绨愣了一下,结结巴巴说道:“奴婢……奴婢说的是张从祖。”
“呵,这倒有趣了。”姜采青一手握拳一手伸掌,饶有兴致地击了一下,扭头问旁边坐的周姨娘,“张从祖又是谁?”
张从祖是谁?他也是张家族长的侄孙,张从耀的堂弟。据说这张从祖长得风流俊俏,还不到二十岁,家里头倒也不穷,算是个衣食充足的富户,当然跟张家的万贯家业就不能比了。这人两年前已经娶妻,竟然是张官人丧期里整日混在前院,就跟绿绨认得了,结果就勾搭到了一起。姜采青琢磨着,这个绿绨怕是叫人有心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