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一张石床之上。
四周点着如儿臂般大小的白烛,这间密室中不显得昏暗不说,反而亮如白昼。
陆芫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碧绿的刀,那刀子瞧着温润得很,却很是锋利,轻而易举便划开了白苏的皮肉。
猩红的皮肉之下就是骨头,苍白的骨头之上还带着血丝肉末,陆芫眼都没眨便将她腿上的骨头碎成几段,活生生抽了出来。
进行到最后,连陆芫都觉得自个眼前一片眩晕,好似全是血红色的。石床上全是血,白苏除了脑子还好好的,其余的全是一摊皮肉了。
可纵然是这般惨状,她却是死不了的。七叶七花草给她提供了巨大的生气,足以保证她和腹中孩子的生命。可这死不了意味着的还不若死了,巨大的痛苦使得白苏的五官扭曲成了一团,狰狞得可怕。
“别……别让……”陆芫收起了刀,便听见了白苏的声音。她在石床上躺着,却还挣扎着要说话。
只是那声音实在小的可怜,陆芫都需要仔细凝神才能听清。
她说:“不要让……让言郎……看见。”
女为悦己者容,陆芫没有犹豫,点点头说道:“不会让他看见,你放心吧。”
陆芫知道白苏在想什么,她希望在金少爷的眼中她永远是娇俏美丽的样子,而不是这样恐怖吓人的。可是懂虽然懂,陆芫却并不理解她为何要这样。
爱情真的有这么伟大吗?值得人奋不顾身,宛若飞蛾扑火一般。明晓得将什么都依靠在另一个人身上是不对的,却仍然要这般去做。
白苏可知,化作凡人之后的她,能依靠的就只有金少爷了,倘若有一日金少爷变了心,等着她的除了死再无第二条路。
白苏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她还是走了这条路。
陆芫走出了密室,她一身的血腥味并没有吓退金少爷和金员外,两人连忙凑了上来,想问点什么却又一副不敢问的样子。
看着金少爷那眼中满满的担忧,陆芫在心中叹气:“她很好,只是现在不能见风。三日后我会再来,到时候她便……便是普普通通的人了。”她一甩袖子,不再理会这两人,一眨眼便不在了。
剩下金员外和金少爷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进去。
至于密室中的白苏,那强大的生气带给她强大的复原能力,不出三日,她身上被抽去的骨头就能生长出来了,那个时候,她就真的失去了自己能依仗的能力了。
三日后,陆芫领着白苏从密室中走了出来,她没有过去那般精致漂亮了。现在也美,却美得像一个人了。
金少爷快步走上前伸手想抱住她,临到头了却又不敢了,呐呐道:“我……我怕弄疼了你。”
“没关系,不会疼的。”白苏笑得很开心,一手摸着肚子,另一只手拉着金少爷。
“好好好!”金员外乐得直说好。
陆芫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心里有些酸涩。金少爷永远也不知道白苏为他付出了什么,他永远不知道那痛有多痛。
很显然,白苏不会告诉他那些事。
值得吗?陆芫在心中问自己。
不知道。
但是她尊重白苏的选择。
“金员外,现在事已了,你答应的东西也该给我了。”陆芫冷着一张脸提醒道。
金员外一拍大腿,喜洋洋地问道:“是是是,应该的应该的。只是这功德要如何给仙人呢?”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给啊。
“你只需要说将身上一半功德赠予陆芫便好。”
“成!”金员外咧嘴一笑,立马便说道:“我金大树今日自愿将身上的一半功德赠予陆芫陆仙人。”
话落,在金员外三人看不见的地方,有一道金光从金员外的身上闪现了出来,拖着金色的尾巴窜进了陆芫的体内。
狗蛋乘机蹦出来,在灵台之中拱手贺喜道:“祝贺主人,大喜啊。您欠下的功德还剩二万三千整了。”二万三,这个数绝不算少,可和以往相比,的确少了许多了。
陆芫也松了口气,是时候冲击纯阴境界了。
此间事了了,陆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候,白苏突然开口道:“仙人,下月十八是我和言郎大喜之日,您……您能来吗?”她的眼中有些忐忑,却透露着一股渴望。
陆芫叹了口气,笑道:“金夫人相邀,自然是来的。”
第9章 九渡劫(改错字)
才出了泗水镇,陆芫就遇上了印光。他站在一棵老槐树下,周围行人来来去去,却丝毫没有人去打扰他。
他冷着脸站在那里,像是和这整个世界都不一样。直到看见了陆芫,他才微微一笑。
陆芫快步走了上去,便看见他双手合什问好道:“陆姑娘。”他的嗓音很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直直地窜进了陆芫的耳朵里。
她在异世的时候,曾经跟在一个女子后边,时常听见她说一句话:“我耳朵都要怀孕了。”耳朵就是耳朵,怎么会怀孕了呢?陆芫一度不解,可是这样不解的事儿还有很多,她也就渐渐将这放下了。
现在……她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耳朵都要怀孕了。
“印光。”她抿了抿嘴,眼神有些闪躲。“你来镇子上有事儿?”
这么多日,她从未见过印光下山,怎么今个儿下来了?
“我来接你。”他的目光很柔和,和陆芫并排走在回山脚的路上,两人都没有用术法,就像一个普通人一般缓缓走着。
印光没有问事情是否妥善解决了,可陆芫莫名的心里不安。她侧头看着印光,她估摸着到印光的肩膀上一点,侧头过去并不能瞧见他的脸,得微微将头仰一下。
就是这个时候,印光突然低下了头:“怎么了。”
陆芫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像……很小很小的时候偷吃了嫡姐的点心,不不,也不是这种,而是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的感觉。
又像是做坏事被人抓住了,可若是真做坏事被抓住了她反而会更坦然一些。
她呐呐开口问道:“你要那七叶七花草……究竟有何用?”
若是无用,他怎么会在那茫山中一寻寻那么些时日;可若是有用,他又怎会这般轻易的就将东西让给了她
“自是有大用处。”印光看着陆芫瞳孔中倒映出的清晰可见的自己,突然笑了,笑得很肆意,瞧上去一点也不像个温润又严肃的和尚。
陆芫有些恼了,她皱起眉头,哼了一声:“有大用处的东西,你还给我?胆子可真是不小。”这七叶七花草可不是个寻常东西,这一株没了,等下一株开花起码得有两百年之久。
“换得陆姑娘一句承诺,岂不是有大用处。”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刚刚那有几分肆意邪性的模样竟像是昙花一般,转瞬即逝了。
相处这么些日子,陆芫却越来越看不懂这和尚了。他实在不像是一个合格的佛修。
合格的佛修士什么样子的,他们无论心中如何想,面上却总是一副道貌岸然、大慈大悲的样子,永远是注重身份的。可是再看印光,身上的违和太多了,首先作为一个和尚,他所欠功德值之高,几乎到了他论第二简直没佛修敢论第一的地步了。其次,这人初见时候还一副庄重模样,可相处久了,便渐渐觉着他有些邪性。
他那双眼睛像带着钩子一样。
陆芫决定不理会他了。
印光也没有生气,他那句话是发自内心的,却也是在掩盖真相。他抬头一看,心里一估算,便知晓距离七月二十七……也不过还有三日罢了。
只盼着,莫要吓坏了陆姑娘啊,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寻见的娇花呢。既然是花,那就需要好生呵护着,倘若是坏了一个瓣儿,这花儿也要不得了。
他走过这么多地方,就独独陆芫一个人最合他的心意。印光在心中叹气,这要是坏了,他可真不能保证还能遇见下一个。
陆芫独自走在前面,感觉背上一凉,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竟像是被什么凶兽盯上了一般。她皱眉四顾,却一点异状都没有发现,掐指一算,天机一片混沌。
她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要出事儿。
七月的天,孩儿的脸,那是说变就变。前些日子还是大太阳,后面接连几日都是狂风暴雨。陆芫这身子修炼天赋极好,事实上很多混血的修炼天赋都是极好的,前提是要有适合的修炼法诀。
她是不幸的,上辈子到死也不知道自个儿坐拥宝山,却又是幸运的,至少这辈子不会一无所有的离去。
陆芫的娘亲是半妖,然后和陆家主结合生下了陆芫。陆家的人都说她是家主野合的产物,可是只有她知道,并不是这样的,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看看陆芫,就能想到当年她娘是何等的风华绝代。陆沉鱼,取自沉鱼落雁一词,这个名字是陆芫她爹取的。要她说,这名字取得实在随便,可对一个从来未有过名字的半妖来说,这是莫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