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露的雪山一抖一抖的,重午直觉血气上涌。
再不赶紧把话说完。他只怕自己就没心思说了。
“这串珊瑚珠你可曾见过?”重午从袖中拿出珊瑚珠串。
柳梦嫣脸上一惊,连忙摇头,“不,不曾……库房里的东西那般多,这么小的珠串,婢子怎么可能见过呢?”
“这么小的珠串,要瞒过看守之人,偷偷带出库房,却也不难吧?”重午问道。
柳梦嫣吓了一跳,“殿下这是以为珠串是婢子拿的么?婢子未曾碰过这东西呀……婢子从来没有擅自拿过……”
“是不是你拿的,孤很快就可以问明白,只是孤调查之前,先问问你。如果你做过,如今还有机会,承认了孤不会怪你,可是如果你分明做了,却不肯承认。等到孤查出来,那就不是擅自拿东西那么简单了。”
重午脸上有些冷。
柳梦嫣垂着头,似乎挣扎了一阵子。
“回太子殿下,这珠串……是婢子拿的……”柳梦嫣皱紧了眉头,她脸上带着忐忑,“可那日,是殿下说,若是婢子喜欢什么,尽可向您要……婢子去库房,瞧见这珠串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小小的,也不适合殿下您佩戴,婢子心生喜欢……后来婢子就忘了跟殿下说……”
“忘了说?呵,忘得好。后来呢?这珠串怎么又不在你身上了?”
重午盯着她的眼睛。
柳梦嫣的视线却有些躲闪,她想要去窥视重午的神态,好判断他究竟已经知道了多少?
可重午直直的目光,又叫她不敢打量。
“你不说,自然有人会说。”重午眯了眯眼睛,“只是现在我想从你口中听到答案,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柳梦嫣咬住下唇。眼神漂移了好一阵子,她才用极小的声音道,“婢子只是想打听,婢子那同乡严幼芳在太子殿下面前是不是说了什么,才叫殿下忽然疏离了婢子……”
重午微微皱眉。
“婢子把这珠串送给了昭阳殿的金公公……”柳梦嫣顿住话音。
重午冷笑了一声,“你想打听她在我面前说了什么,却把珠串送给昭阳殿的公公?昭阳殿乃是父皇起居之处,你从昭阳殿打听东宫的事儿,不是舍近求远么?”
柳梦嫣仓惶的看了眼重午,“乃是因为严幼芳如今正在昭阳殿伺候,所以婢子才去求金公公。而且殿下不知道……自从殿下疏远冷落了婢子之后,婢子就被东宫的众人排挤……”
她哭得可怜。柔柔弱弱的不停的擦着泪。
“婢子去打饭,他们却早早的将饭都打光,轮到婢子的时候,就说没有了。就算婢子特意去的早些,他们也说没有,说锅里的都是留给旁人的……排挤婢子,处处刁难婢子,把粗重的活儿都留给婢子……”
柳梦嫣这么一哭,就有些刹不住了。
她一面哭,一面挨近了重午,她两手握住重午的手。
重午并未甩开,只觉她手上仍旧是绵软的。
不知为何。他忽然就想起了严幼芳的手。
那是一双长时间浸泡在水里,长久搓洗衣服,变得粗糙不似少女嫩滑的手。
但她的手修长干净,就连指缝里都没有一丝肮脏。
柳梦嫣还在哭诉,哭诉她有多么可怜。
“殿下是不是不相信婢子?殿下不要听信旁人的挑拨!婢子的身世干干净净!”
重午只觉的干干净净这个词,用在这里,似乎有些讽刺。
“婢子一心只念着太子殿下,殿下千万不要相信严幼芳的话啊!婢子当初相信她,真是信错了人!”柳梦嫣的眼泪滴落在重午的肩头上。
“她没有说什么。”重午忍不住开口道。
“那殿下为何疏远婢子?自从婢子从吴王府回来以后……是吴王妃叫您疏远婢子的么?婢子知道,吴王妃不喜欢婢子,可婢子……”
“闭嘴!”重午突然冷喝一声,“孤没有告诉过你。在孤面前,不可以议论吴王妃吗?”
柳梦嫣被他一声呵斥给吓住。
她原本描绘了极为精致的妆容,可这会儿哭了半天,脸上的妆容早就花了。
重午眉头蹙起,“孤可以告诉你,疏远你不是因为任何人在孤面前说了什么。而是因为你!”
柳梦嫣怔了怔,“婢子做错了什么?求殿下给婢子一个改过的机会,婢子一定会改的!”
“你在孤身边纠缠,让孤很厌烦啊。”重午叹了口气。
柳梦嫣脸色变得煞白而绝望,“太子说什么……”
“因为你的纠缠,孤没能好好温习先生留的课业,叫先生和父皇失望。因为你的纠缠,让父皇遣人将这珠串送回来,以示警告,提醒孤,手不要伸的太长。因为你的纠缠,孤现在心里很烦!”重午把她从身上推开,他起身走远了几步,回眸冷冷的看着她。
柳梦嫣浑身僵住,她跪趴在地上,眼泪无声的滑落。
怎么会这样?
她在家里学的就是这样啊?红袖添香,体贴入微,利用自己的优势,留住男子的心……她没有做错啊?
重午叹了口气。“念在你也曾悉心照顾孤的份儿上,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柳梦嫣浑身一颤,猛然抬起头来,“不要赶婢子走!”
“离开东宫,亦或者,离开宫闱。”重午语气清清冷冷,虽有不舍,却也被适才的纠缠辗轧的不剩下什么。
柳梦嫣无助的摇头,“不,不要啊殿下……不要赶婢子走……”
重午见她不肯退去,扭头冲外头唤了一声。
立即有连个太监进来,把柳梦嫣给拉了出去。
柳梦嫣不肯走。
重午念着昔日的情分,倒也没有硬赶她走。
只是东宫既没有给她的活计,也没有人搭理她。
柳梦嫣不甘心,以往最看不上的洒扫的粗活儿,她都抢着去做。
可那粗使的宫女,一把将扫帚夺回去。
“你想让我跟你一样被赶出东宫么?”宫女翻她一眼。
柳梦嫣赖着被人嫌弃,却再难见到太子殿下的面。
以往陪伴太子,和太子亲近的地方,现下她的身份都去不了。
这般赖在东宫,她的自尊被她最看不起的粗使仆婢踩在脚下,她终于受不了了,求公公转告太子殿下,她愿意离宫。
宫女一旦入了宫。不赶上圣上大赦天下,放归宫女,这一辈子都得蹉跎在皇宫里头。
她能够年纪轻轻的就放回家中,允许婚配,还真是重午对她格外的恩典了。
她会不会感激这个恩典,却是不得而知。
只是在她离开宫闱之后,重午又去了趟吴王府。
这次隔了有近一月的时间了。
重午到了吴王府,不许人通禀,直接进了主院,悄无声息的跪在正房外头。
刘兰雪吓了一跳,拉他起来,他确是不起。
萧玉琢正在里间里睡午觉。
“婢子去叫娘子起来。”
“不许叫!”重午皱眉道。“不许打搅阿娘睡觉!”
刘兰雪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只好陪他在门外等着,让娘子的心腹之人都守在院子外头,不叫人看见太子殿下跪在吴王妃门外。
萧玉琢睡了小半个时辰才起来,推门瞧见重午正跪在门外,她惊了一惊,抬手揉着眼睛,“这是做梦了吧?”
“阿娘,儿知错了。”重午闷声说道。
萧玉琢看向刘兰雪,“他这是唱的哪出?”
刘兰雪摇头,“婢子劝不起殿下,殿下诚心诚意跪在这里。还不叫婢子等人去唤娘子起来。”
“快起来吧,难道你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了?”萧玉琢微微加重了语气。
重午却并未立即站起,“是儿忘了本了!以为自己是太子,以为自己跟着圣上见识过一些朝政,见过朝臣的争执,就当自己比他们都强,当自己什么事儿都明白,什么事儿都能做主,能处理的好。是儿狂妄了!”
萧玉琢笑起来,亲自弯腰扶他起来,“我肚子里还揣个小的,使不上劲儿。你最好还是自己站起来。”
重午不敢再执拗,连忙顺着萧玉琢的力道站起了身。
“我听说你宫里那宫女,你给放回了豫章郡了?”萧玉琢进门。
重午也连忙跟了进来。
天儿热,刘兰雪端上俩碗绿豆沙冰,细细碎碎的冰和绿豆沙沙的口感,配合着冰糖的甜味儿,叫人从嗓子眼儿,清爽到心里头。
重午吃了两口绿豆沙冰,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萧玉琢,“阿娘是不是觉得儿太过优柔?不该这么轻易的……”
萧玉琢摇了摇头,“你爹教导我了,说你如今年纪大了。利害同你讲清楚,具体怎样做,怎样选择,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我再不说该与不该了。”
重午脸上有受伤之色,“阿娘原谅我吧,我已经知道错了,今日来吴王府向阿娘赔罪,就是求阿娘继续管教我的!”
萧玉琢笑着摇了摇头,“不了,阿娘不管了。”
重午闻言,眼泪都要下来了,“阿娘……再也不能原谅我了么?”
第220章 大结局
“阿娘……再也不能原谅我了么?”
“哪有跟自己儿子生一辈子气的父母?”萧玉琢轻笑着抬手抚了抚肚子,“说实话,你能放她走,阿娘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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