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雎的魂灵飘在半空中,眼神苍凉的望着自己的小侄儿,领着这最后的八千人走上战场,犹如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死路。
燕长生这个少年的眼中没有害怕、没有担忧悲愤与其它多余的情感,只是脸色僵硬、双眼麻木失神,像是已经准备好接受自己最后的结局。
城墙外的战斗进行了三日三夜,燕长生这个少年竟然率领着最后的八千燕国将士,灭杀了近三万敌军。
最后燕长生力竭身亡,八千燕军血洒疆场,无一人生还。
燕长生英勇的令人钦慕,最后反倒是齐军收敛了他的尸骨。
看到了自己最后一个亲人裹上三尺白布,安放在乌木的棺淳中,就地安葬在燕国的土地,被一锹锹的黄土慢慢掩埋,飘在半空中的燕无雎,已经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为何她还不能轮回,为何上苍要让她一个人观看着自己的身后事?
最终,齐军攻破城墙,燕国都城之内在顷刻间化作一片火海,在无数人的哀嚎与遍地的鲜血中,燕王自尽。
燕王的静妃被齐王带走,燕国的王族尽被诛杀,整个繁华的都城化为焦土,无数燕国人被掳走做了齐国人的奴隶,燕国疆土归纳如齐国的版图之中。
燕国灭了。
自己最后一个亲人血洒疆场,自己所守护的、燕家祖辈所为之奋斗一生的燕国,灭了。
燕无雎飘在燕国的焦土之上,日复一日的徘徊,茫然不知所措。
她想,她是不是注定要做个永远无根的孤魂野鬼,不为天地所容……
但是在她茫然之间,整个天地间的景色却突然扭曲,慢慢的化作一片苍白色。
身在其中不知何处,茫茫人世间也不知时光过了几许。
最终,满眼的苍白褪去,燕无雎赫然的发现,自己竟然身在一所军营之中,身体依旧是飘在半空中无人察觉。
但是在自己下方的床榻之上,却躺着一个无比眼熟的身影。
身着银甲,胸口猛虎纹饰,肩头上的伤口暴露在外,狰狞可怖。
这是…自己的身体?
她望着这个身体,欢喜的靠过去想要将自己的魂魄钻入,却不料那个身体的喉咙竟然突然“哬”的一声响,唰的一下睁开眼睛。
……
吓呆!
她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的身体睁开了眼睛,然后她的身体像是欲要翻身下床、却扑通一声跌到了床底下,挣扎了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她有点糊涂。
那是她的身体…但是现在的身体里面却是其她人。
“将军——”
就在她震惊不已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自己那亡故侄儿燕长生的声音。
她猛地回过头,看向营帐门口那个掀开门帘进来的少年身影……
……
“将军?将军,醒醒,莫要在这里睡着了,小心着凉。”
燕无雎疲惫的睁开眼睛,从营帐中处理公文的案牍上爬起来,顺带着将一本公文扣在燕长生的脑袋上:“我说过多少回了,在军中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该叫我姑姑。”
燕长生被砸了一脑袋,有点儿委屈的摸摸头,小声的嘟囔着:“这不是在军营里面嘛!还是叫将军的好,别人若是听见我叫姑姑、会笑话我小孩子气的。”
燕无雎整了整领口的衣衫,淡淡道:“我不过伏在案牍上闭目养神,突然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罢了,怎么突然叫我起身,军中有什么事情?”
过去的事情。
她在梦中所回忆的事情,还有那个还给她身体的女子,都已是昨日过去之事,决不可过于沉湎于其中,她现在必须小心应对明日新的战场。
那名占据她身体的女子,为她打下了如今这大好的局面,还医治好了她早年间落下的所有伤痛病根,她如今必须得加倍珍稀,如此才可守护住一切。
她的蠢侄子、她的燕国。
“姑姑。”燕长生改了口,向她诉说着方才刚刚得到的消息:“探子来报,启国的谢常青前几日突然大病一场。”
“嗯?”
“据闻谢常青前几日再次跟随着自己的兄长上战场,在战场上无意间远远地望见姑姑你一眼,却没想到回去之后便大病一场,高烧昏迷不起,已经被送回启国。”
“然后?”
“据传闻那谢常青一连高烧了几天才清醒过来,但是没想到醒来之后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稀里糊涂的有好多的有事情都不记得。”
说到了这里,燕长生低着头颇为感兴趣的说道:“姑姑,外人们都在传,谢常青那个文人是因为在战场上,看你一眼被你给吓到,结果便大病一场给烧糊涂了。”
燕无雎嗤笑一声,道:“小子乱讲,你姑姑我就长得那么吓人?”
大病一场…像是换了一个人……
那谢常青也是聪慧,自己在战场上忙于打仗,这几年从未再见过他,但是没想到只不过在前几天对视了一眼,那小子竟然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个身体里面的芯子换人了。
那人也已经走了吗?
燕无雎又想到了那个将身体还给她的女子,不禁叹了口气,接着一边处理公文,一边说道:“那启国主帅谢常冬,原本就已经想要撤军,现在他的胞弟生了重病,只怕他现在的心思更不在战场上。”
燕长生点头道:“的确,姑姑你这几年来,率领着燕齐两军与启国两军对峙,屡屡将对方挫败,处处将敌军围追堵截,那谢常冬也早就起了撤军的心思,只不过听闻是他们启王不准罢了。”
她道:“那七国联军本就是心不齐,各自有着各自的小算盘,现在眼见得捞不着好处,自然是闹着要纷纷回国,现在联军里面只怕除了启**队之外,已经不剩下什么人。”
“想来那谢常冬竟然能够撑到现在,果真是个难得的将才!”
她冷笑一声,接着像是又回想起了前世原本是死对头的齐军,如今竟然也都在自己的手下听候差遣,一时面色不禁又有些古怪。
这种事情,不管再过几年,她就是有点儿不习惯。
“呵!姑姑,这几年你东征西站,已经将启国从齐国所占的领土重新征讨过来,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想来就算是启王再不允诺,那谢常冬也是要回去的。”
燕长生伸了个懒腰,道:“这几年打仗都没有停过,敌我双方都已经是疲惫不堪,我也想早点儿回家。”
燕无雎笑着看他,突然低低叹息一声。
她现在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执掌这燕国国印和齐国虎符,身体百病消除,再无病痛所扰。
她还能再守护着自己这唯一的亲人,她还能在战场上再拼杀几年。
至少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就算是天命所归的启国,也不能擅动她所守护的燕国半分。
等到百年之后,世间格局会如何变化,华夏大地会不会再次统一,世间会不会再无战乱,那时已经逝去的她便无能为力、也无从得知。
人活一世,不过百年,尽力而为便好。
无憾了。
☆、第080章 霸道族长爱上你1
淮南秦家, 世家名族, 本地宗族势力根深蒂固,门人故吏遍天下。
秦氏本家祖宅内, 有一身着布衣的中年人,一脸阴沉郁闷,手中提溜着两个小孩的后衣领, 一言不发埋头往族长的住宅处赶去。
“放开我!你这秦家门下的忠狗、奴才、巴巴贴着主子的狗腿子……”
在这中年人手中的两个小孩儿, 都只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年纪, 一个身着蓝衣安静少话、即使被提着往前走,一路上也不吭一声。
但是另一个身着锦衣白袍的小子则是性子暴烈如火, 两条小短腿不断挣扎着想要踹人, 四肢张牙舞爪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人提在手里面的螃蟹, 嘴里面对着那个中年人一直骂骂咧咧个不停。
手中的白袍小子太过于麻烦,那中年人深感不悦, 实在是受不了便在半路上停下来,手一扬就把这个白袍小子“吧唧”一声给糊在地上。
那小子原本还在骂骂咧咧不休, 突然之间就被摔倒地上,顿时“哎呦”痛叫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马上怒气冲冲的爬起来,指着中年人瞪眼道:“你这奴才、你这…无礼的奴才, 本少爷我、我……”
这锦衣白袍的小孩儿名唤成远,原是淮南成家的嫡系长子, 本就从小锦衣玉食的养大、脾气秉性一向娇惯放纵, 现在就算是一朝落难、从云霄落入尘埃之中, 那副暴戾脾气却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眼见得成远这小子一口一个“狗奴才”的骂着,中年人眉头一皱、嘴角抿得更紧,甚是不想搭理这满口脏话的小子。
他秦德的身份的确是个下人,但却不是普通的下人。
淮南秦家的管家,这一代秦氏族长最为信任的管家,本就是普通的下人所不能相提并论的。就算是一些小家族的族长平日里也得捧着他、恭维他、奉承他,什么时候被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指着鼻子骂过?
不过就是看着自家族长的面子上,懒得理这个小子罢了!
秦德再次瞟了一眼白色锦袍上沾满尘埃的成远,掩去自己眼中深深的不满之色,然后将目光又投向自己手上的另一个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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