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的这种说法,马上就遭到了同桌上一个中年汉子的反对。
“诶?这是不对吧!俺可是听俺们兄弟说,这武馆被踢馆,可全都是人家江湖里面的恩怨,怎么又跟官府牵扯上了?”
这个中年汉子一边嘬着牙花,一边翘着一副二郎腿,吊儿郎当的说道:“俺们那兄弟可是曾经在谢家镖局里面帮过手的,他说的可是真的!”
“俺那老兄弟可是说过,不仅是这段时间的其它武馆都被踢了,还有着这几年来,其它江湖里面许多有名的江湖门派,全都被挑了山门、杀了掌门、遣散了门下弟子…江湖里面再也找不到踪迹。”
“听说,这事就是那谢家镖局干的。你们说,这么大的怨恨,不是江湖恩仇那还能是什么?”
那中年汉子一口喝干了手中的酒碗,一抹络腮胡、拍着胸膛保证着。
可是先头开口的那个白面书生却狐疑道:“可是…这不对吧!人家那谢家镖局不是正儿八经的生意吗?这镖局行镖可是要与那些门派打好关系,怎么能这么得罪江湖门派?”
那汉子眼睛一瞪,说道:“小兄弟,这就是你这个读书人所不知道的了。听说那谢家镖局,在以前可是那江湖上有名的魔教,就是在这几年,才慢慢洗白做了生意。”
“那什么谢家镖局、还有各种山庄、田地、商队、店铺……那都是人家谢家洗白之后所发展的家产,背后又有六扇门给他们撑腰,这在江湖里面的势力,反倒是不减反增,那些其它的江湖门派们,简直就是要被给压得抬不起头来!”
听到了这里,方才说话的白胡子老头又插嘴道:“这说到底,里面到底不还是有了官府的插手吗?老朽方才说的,有哪里错了?”
只是没人理睬这个老头,众人又是围着那个汉子殷切的问道:“那谢家镖局究竟是和那些江湖门派有何冤仇,为啥要揪着这些门派不放呢?”
那汉子见到众人钦佩的目光,一时心中得意,又是满满的喝了一大碗的浊酒,慢慢的吐出了一口气说道:“这江湖里面的恩怨,咱们这些老百姓又怎么知道呢?”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那江湖里面,你杀我、我杀你那么点事儿!说不定,就是那谢家的家主谢云湛,家里面有什么亲朋好友被那些江湖门派给杀了,所以就开始报复呗……”
听到了那中年汉子说到了这里,坐在这座酒楼大堂角落里面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年轻人,却像是再也听不下去一样,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打了个酒嗝,手里面拎着两斤花雕,脚步虚软的走出了酒楼门口。
那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身暗红色窄袖袍服,头上的珠冠松松垮垮的歪斜到一旁、散了大半儿的发丝,一张俏生生的脸上俊俏得让人挪不开目光,但是眉目神情之间,却仍是带出了几分颓然的神色。
脚步虚浮醉乱,发丝散落,下巴上略有些青色的胡茬,衣裳的前襟和袖口上,隐隐还有几块新鲜的酒渍……
显然,这个俊秀的年轻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的打理自己。
而就在这个颓然的年轻人在走出门口的时候,依然能够听到自己的身后,那些闲聊八卦的食客们,仍旧爆发出一阵阵的哄笑声。
“那些江湖人打就打呗,反正都是狗咬狗!整天标榜自己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但是这天天在外面斗殴挑衅、打架生事,还总是一言不合就拿着兵刃瞎比划,可是苦了我们这些老百姓……”
那些食客里面,好像还有人这样愤愤不平的呼喊着,但是那个俊俏的年轻人依旧走远,没有听到那些人接下来的话。
于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那酒楼大堂里面的食客中,也有一个长得平平无奇的布衣人,在看到那个年轻人走出来之后,自己也是眼神一暗,悄悄地跟了上去。
走出酒楼,八月已经开始转凉的天气迎面扑来,就算是酒醉之人,也被这微凉的晓峰吹醒了几分。
方才晃晃悠悠走出酒楼的那个年轻人,喝得两颊通红、眼神迷离,手里面依旧还不忘拎着个酒坛,在这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挪着脚步。
只不过这个年轻人大约是醉得太厉害,在绕过几条街道之后,竟然像是迷失了方向一样,迷迷糊糊的就绕到了一条偏僻无人的小巷之中。
年轻人的身形狠狠地摇晃了几下,最后还是头重脚轻的往前一栽,肩膀倚在小巷的墙壁上,缓缓地滑了下来,背对着墙壁坐在了地面上。
“看你如今这副醉鬼模样,有谁能相信,你以前可是江湖里面有名的风流浪子?”
一道阴冷的声音传来,不怀好意的划过这个年轻人的耳边。
随即,那个平平无奇的布衣人就在这个年轻人的面前现身,脸上的表情僵硬无比,脸上的一双眼睛却是似笑非笑、无比嘲讽的看着他。
“朱少侠,为了一个魔教的妖女,这么颓废糟蹋自己,值得吗?”
这个人逼问道。
依坐在地上的朱旃,就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又抬手闷了一口花雕,拉长着声音懒洋洋的说道:“白盟主——你脸上的面具是谁做的?”
又灌了一口酒:“这面具实在是太粗糙了……简直就是糟蹋我的眼睛!”
自己本以为伪装良好的身份,刚一打照面就被识破了,那白烈涵的眼神一凝,干脆就直接撕去了自己脸上的面具,用着生硬的声音,言不由衷的夸奖道:“朱少侠,果真是好眼力,我就知道这点儿雕虫小技瞒不过你的眼睛。”
朱旃冷笑:“既然知道你伪装的身份瞒不过我的眼睛,那我倒是想知道,现在的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的眼前?”
白烈涵望了望自己空荡荡的一条袖子,脸色变了几变,心里面也知道朱旃指的是什么事儿。
他的这条胳膊,在激战的过程中,被魔教圣女谢琉璃一刀斩断!而后,他就一刀捅入了那个斩断了他胳膊的谢琉璃的胸膛之中……
也就是从那时起,朱旃整个人就开始颓然起来。
“朱少侠,本盟主知晓你的怨恨。”
白烈涵忍住自己心里面的怒意,还是压抑着脸上的神情说道:“但是那谢琉璃是本盟主杀的,本该是本盟主一个人的过失,和广大的武林同道无关。”
“那些被六扇门和谢云湛联手灭门的江湖门派,难道不是无辜的吗?”
每当白烈涵自称“本盟主”的时候,就代表他是在代表着整个武林盟说话。
可是现在醉得一塌糊涂的朱旃,对此却是嗤笑不已、轻蔑非常:“你们武林盟快要被谢云湛和唐凛给打压的没了,于是就想起了以前被称为叛徒的我?”
“难不成,你还想要通过我和那边两人的关系,请我去向他们两个求情,要他们两个放过你们武林盟一马?”
朱旃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眼底里的嘲讽之意格外的明显。
可是事到如今,那已经被比如绝路上的白烈涵,还是用着头皮说道:“好歹朱少侠你以前还是武林盟的同道,到底还是有几分情分在的。”
“倘若朱少侠真的解了武林盟的这个死劫……在下愿意将武林盟主的位置,拱手相让!”
最后那白烈涵心底里一横,决然的说道。
可是朱旃听了他这话,却是突然大笑起来,简直都是要笑得喘不过气来:“哈…哈哈……武林盟主的位置……你心里面就是只有一个武林盟主的位置……”
“我要一个空有虚名的位置有什么用?”
笑得眼角含泪的朱旃猛地厉声一喝:“那谢云湛和唐凛,因为你杀了谢琉璃就对你追杀不舍,那么你又凭什么认为,在你杀了谢琉璃之后……我就不想杀你呢?”
听了这话,白烈涵的脸色一变,阴沉了下来:“不过就是为了一个魔教的妖女……好!我明白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是达不到了,于是也就不再多费工夫,转身就想离开。
冷哼一声,白烈涵刚想走,却突然听见自己背后的朱旃嗤笑了一袭,朗声道:“你以为,你今天还走得了吗?”
话音刚落,一只突如其来的箭矢,倏然从墙头上斜射过来,瞬间穿透了毫无防备的白烈涵的肩膀。
白烈涵在措不及防之下差点就被一箭射翻,他猛地捂着肩膀,抬起头往自己身后惊惶看去。
墙头上,一个挺拔如松的人影,身披甲胄,背对着阳光看不清五官轮廓,正手中持着一把长弓瞄准他。
白烈涵顿时慌了手脚。
虽然背对着阳光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很明显,这人便是一直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唐凛。
墙角下,朱旃又满满的灌了一口酒,哈哈笑道:“早就知道走投无路的你,早晚要来找我,也不亏我们三人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把你给钓出来了。”
果真是个陷阱!
白烈涵心里面发冷,自己现在没了一条胳膊,又被箭支射穿了肩膀,现在决计不是朱旃和唐凛的对手。
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不在犹豫,转身而逃,但是朱旃和唐凛却是站在了原地,没有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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