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年来,边关不宁,他奉命前去镇守边关。
当时不知,那一别的期限是这么久,他要到现在才归来,且是率领千军万马杀回来。
阔别已久,她每日都会担心他的病痛,心疼他在外的艰辛,却是什么都不能说,只言片语都不能传给他。起先是没机会,今年是没资格——她是人人唾弃的祸水,是他该远离、忘记的第一人。
细细回想,相识至今已七年多。
有些岁月宛然如画,有些岁月冷酷如刀。
那一场刻骨柔情,生而不灭。
·
十余日之后的深夜,燕京城破。
唐修衡亲率精兵杀入皇城,生擒梁湛,在御书房的密室内寻到先帝册立储君的诏书,昭告天下。翌日,辅佐先帝嫡出的幼子——年仅九岁的睿王登基。
新帝登基当日,梁湛入天牢,等候发落。
唐修衡摄政。
而在这之前,梁湛生母服毒自尽、结发之妻中毒瘫痪、儿女不知所踪。
这是薇珑对梁湛最终的报复。
一个满心恨意的将死之人,又有报复的能力,谁也不能奢望她会心慈手软。
那两个人一直都是梁湛的帮凶,黎兆先之死、唐修衡蒙冤入狱,她们都是功不可没。薇珑对她们下狠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差别。
至于梁湛的儿女,去处是寻常百姓家。薇珑不认为他们日后能因着生父得到任何益处,如此,不如远离帝王家。
·
天气越来越严寒,薇珑留在清心园,白日最喜蒙头大睡。
在梦中,她偶尔能看到父亲、唐修衡、先帝。之于她,这是最快乐的一件事。
她不需想也知道,唐修衡辅佐小皇帝有多辛苦、忙碌,即便他心意未改,相见之日也要一再延后。
这日午后,薇珑在书房的美人榻上小睡,中途忽然醒来,似有人指引一般,望向门口。
门口的屏风一侧,有身着玄衣的高大男子静立,意态安闲。
唐修衡。
不等薇珑唤出这名字,他已含着浅笑走近。
薇珑拥着锦被坐起身来,眼神却是有些茫然,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在下唐修衡,见过黎郡主。”
这一句,是初见时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薇珑险些落泪,哽了哽,道:“问侯爷安。”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唐修衡唇畔的笑意加深,坐到美人榻上,刮了刮她挺秀的鼻梁,“不听话。让你照顾好自己,却怎么照顾成了病猫?”
这一刻的他,笑若春风,温柔之至。
他唐修衡,有着几种迥然不同的面目:冷酷、骁悍、爽朗、冷情、沉默寡言……而在她面前,只有温和、温柔这两种态度。
她抬头凝视着他飞扬的剑眉,勾人心魂的桃花眼,嘴角翕翕,说不出话。她想问他这到底是梦还是真,想问他这么久过得如何,有没有受伤……可是,什么都说不出。
最终,她只是抬手抓住他的衣袖,低下头去,潸然泪下。
唐修衡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无言安抚。片刻之后,他问:“愿意嫁我么?”
他知道她病重,每日服用虎狼之药,方能避免锥心刮骨般的疼痛。正因如此,他更想要陪着她。
“我已时日无多,你不如另选良配。”薇珑竭力逼退泪水,凝视着他,笑意清浅,“你有这份心,我已无憾。我要先走一步。别怪我。”
“怎么舍得怪你。”唐修衡语声更低更柔,“我只要你答应。”
薇珑抿了抿唇。
“这一年的征战,让我伤病不断,要烦劳你到我身边,督促我按时服药歇息。”唐修衡唤着她的小字,“清欢,好么?”
当初他走出牢狱的时候,已是命悬一线。在无情沙场都没落下病痛的铁血男儿,却险些被皇室子嗣夺去性命。他的身体,从那时起,就再经不起沙场上的殚精竭虑、长途跋涉。
他其实只是要对她说:你先走,我认,而且我其实也没几年可熬了,是这样,你还想不想嫁给我?
薇珑眼中浮现出泪光,“可是,世人怎样说我,你是知道的吧?”她不想再让他被自己带累得名誉受损。
他记得她说过,清欢这小字,是平南王为她取的,意在盼着她过上清雅闲适的好光景。
心愿太美,现实却待她太残酷。他总是不能护她周全。
唐修衡笑,笑容里有着无尽的愧疚、心酸,“听了不少。怪我,夺得了天下,却不能让我的清欢过上清雅闲适的好光景。”
“……好。”薇珑在笑,却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酸楚,“我嫁,我嫁你。”
唐修衡捧住她的脸,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这是签字画押,不准反悔。”
薇珑用力点了点头。
一个月后,摄政王与黎郡主大婚。
成亲当夜,唐修衡回房的时候,与薇珑说笑一阵,便要到暖阁安歇。
她身子不好,他又是一身酒气,睡在一起,于她怕是很辛苦。
转身之际,薇珑唤住他,起身帮他宽衣,低头小声道:“这可是花烛夜,别人怎么过,我们就怎么过。”
“嗯?”他没会过意来。
她语声更低:“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不碍的。”
她想要他真正的得到。
最起码,被爱过,最终也得到了——只望他日后会这么想,且能因此释怀。纵使时日不会太久,可心里平静一些,总要好一些……吧?
她不确定,无法求证。
·
翌年初春,梁湛被贬为贱民,凌迟处死。
一个月之后,摄政王妃黎薇珑病故。
第3章 重生
天启二十一年,平南王府。
一早,冬日第一场雪悄然降临。凛冽风中,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落下,为庭院中的花木罩上纯白新衣。
梧桐书斋中,薇珑静立窗前,观赏雪景。
荷风自外院返回,在门外除下斗篷,拭净鞋底,进门后脆生生禀道:“大总管稍后就到。”
“知道了。”薇珑转头一笑,“坐下歇歇,喝茶暖暖身子。”
“多谢郡主体恤。”荷风笑容璀璨,“若无别的吩咐,奴婢等会儿再裁些纸张。”
“好。”
“您别在窗前久立,这会儿风大。”
“再看一小会儿。”
荷风不再多言。
薇珑神色平静地望着落雪纷飞,心里却是千头万绪。
几日前,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四岁这一年。最初只当是在做梦,可没有病痛的身体、细微处真实的感触,皆非梦中可领略。
最初认清重获新生这一事实,悲喜交加。
喜的是可以设法让父亲、皇帝避免前世的劫难,竭力弥补前世的悔憾。
悲凉的是,彻骨的疲惫、厌倦没有随着重生消失,心魔如故。
再就是唐修衡。
想到他,忆起短暂相守的光景,便心碎欲绝。
最后的日子,最难过的是他,在她面前,不肯流露分毫。
他心头的伤、疼,从不示人,尤其不给她看。她只是品得出,他心里越痛苦,在外处事越冷酷。
这一年的唐修衡,二十二岁,春日班师回朝,官拜五军大都督,权倾朝野。
前世的崎岖路,她不会让他再经历,只要他安好。深爱不该是让他饱尝磨折的理由。
前天,他的四弟唐修衍来到王府,送上请帖——唐府要建一座小佛堂,明年春日动工,唐太夫人邀请她过几日去府中做客,看看情形。派小儿子来送请帖,足见诚意。
前世,因着唐家这般郑重的态度,她以礼相待,爽快答应下来。
这件事,是她与唐修衡有交集的开端:小佛堂建成之后,唐太夫人设宴酬谢,那一日,她与唐修衡相遇。
今生,她派吴槐应承唐修衍,且有言在先:态度要不冷不热,把事情推掉。
吴槐全然照办,只当她是不想让人误会平南王府与权臣来往,父亲又已出门远游,理当谨小慎微。
唐家是名门望族,除了唐修衡,都是宽和大度的做派,不会计较一个小姑娘礼数不周。只有唐修衡难相与,但他不屑与女子计较。
改了这开端,请父亲尽快回京之前,闭门不出,如此,诸事便有了不同的轨迹。之后的事不需展望,早就忘了何为乐观。
吴槐过来之后,薇珑与他说的,正是父亲的事:“我要王爷尽快回京,你带上侍卫去接他。”
吴槐面露讶然,“王爷临行前吩咐过小人和侍卫,无论如何都要确保郡主安然无恙,您要是出了一丁点差错,我们就要自行了断。”王爷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他怎么敢撇下郡主离开京城?
“我也不想让他半途而废,只是,实在是担心。”薇珑目光诚挚地望着他,“这件事,你一定要成全我。”
吴槐见她态度郑重,忙问道:“郡主能否告知原由?”就算他应下来,派人从速去接王爷,总得有个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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