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个梳着包子髻的小姑娘身上,她笑着一步一步地走到小姑娘面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蛋,她好像在抚摸着什么稀世珍宝。
约莫是那干枯的皮肤,尖利的指甲刮到了小姑娘的细嫩的脸蛋,小姑娘惊呼一声双手并用将楚息的手狠狠拂开,她眼中含着满满的惊慌与厌恶:“你走开,丑八怪!”
“丑八怪?”楚息笑的很开心,她一把将小姑娘搂进怀里:“我不是说过了吗?要叫我楚姐姐哦……”
“你才不是楚姐姐,楚姐姐那么漂亮!”小姑娘明显不信,在楚息的怀里不停地挣扎着,但无奈小孩子力气太小,她的那点儿动作对于楚息来说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别担心,很快,楚姐姐又会像以前那么漂亮了。”楚息笑呵呵地单手抱着小姑娘,她挥了挥衣袖,转身准备离去。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他老老实实地和杏容靠在一起,却没想到杏容跑了过去,她竟然胆大地拦住了楚息的去路。
楚息似乎很喜欢笑,她随时随地都在笑,只不过那笑容很渗人。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杏容一眼,没有说什么,竟是绕过杏容直接便出去了。
从那以后开始,没过几天楚息便会来带走一个孩子,带走的孩子没有一个回来。
那段日子很难受,他与杏容相互依偎着,每日听着她说她姐姐薛寄容,她时常念叨着,很快,很快姐姐就会来带她回家。
他们没等来薛寄容,直到原本挤挤挨挨的角落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身影,他们都没等到薛寄容来。
不知道那是他们被关起来之后的多少日,他只记得那天格外的冷,他和杏容缩在角落不停地搓着手,杏容靠在他的身上,他听见她惊喜的声音:“小哥哥,我姐姐,姐姐很快就会来了!”
“你又骗我。”他苦笑,他们来这里少说也有将近一个月了,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是在大山里还是在地底下,自从房间里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地被带走之后,这个空间寂静的可怕,没有任何声响,连一声虫鸣,一点儿风声都没有,这个地方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我没有骗你,这次是真的,真的,姐姐,姐姐很快就会来了。你别怕,别怕。”杏容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却带着满满的喜悦。
吱呀的声音传来,令人失望的是,来人不是薛寄容,而是那垂垂老矣的楚息。楚息依旧穿着她的那身红配黑的行头,她这次选中的是他。
杏容挡在了他前面,她那双清凉如泉的杏眸紧紧地盯着楚息,他听见她那嘶哑的声音带着坚决:“你不能带小哥哥走。”
楚息似乎对杏容格外的宽和,她蹲在她面前言笑晏晏,那枯皱的皮堆叠起来,难看又可怕:“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能带他走呢?”
“不行,就是不行!”
“你是想救他?”
杏容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楚息,楚息哈哈大笑了许久,她捏了捏她的脸:“小娃娃啊,那是你的竹马么?”
“不是!”
“那就是你的小情郎了。”
“不是!你别胡说八道!”
“真是让人喜欢的紧啊,小娃娃,你这性子可真是合我的胃口。既然如此,那我就带你去一个好玩儿的地方好了。”楚息的双眼微眯,阴笑着,鬼意森森:“如果,你让我开心了,我就……我就放了你的小情郎,如何啊?”
这个小院儿离关他们的那个院子不远,楚息在前面慢悠悠的飘荡着,他和杏容两人在后面跟着。
这是他们第一次走出那个小院儿,这个地方很大,像是一个山庄,遍地的红蔷薇,迎着夜明珠的光亮肆意绽放着。
“小哥哥,别怕,姐姐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怎么可能不怕?他甚至怕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手心里尽是冷汗。
楚息领着他们踏进那个院子,这间房比起原本待的那个要明亮些,里面点着很多灯烛,暗红的火光照的整间屋子格外诡异,楚息没有将门关严实,只是半掩着。
她拉着他坐在边上的躺椅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冰冷的好似寒冰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好像下一刻,他的脖子便会被拧断。
“去,看见里架着的大锅了吗?小娃娃,去把石磨边磨好的浆子,给我倒进去。”
石磨边立着好几个小桶,小桶里转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看起来黏糊糊的,只是散发着一股又一股的恶臭。杏容没有拒绝,她很乖巧地按照楚息的吩咐将小桶费力地搬运到房屋里正大火烧着的大锅旁边,她提着小桶爬上旁边的架子,将桶中的浆子慢慢地倒入已经沸腾的锅中。
一桶又一桶,她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累的气喘吁吁。
楚息分外悠闲,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指挥着杏容:“接下来,将长案的香料按着顺序往里加,量要足,但是顺序也不能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大锅里的东西不停地鼓着泡,楚息抬起手,一股阴寒之气将燃烧的柴火熄灭,不过半刻有余,她又利用着自身的寒气将那大锅也冷了下来。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趴在长案边累的不行的杏容,语言恶劣:“接下来,拿起勺子,好好地偿上一口,试试味道。”
薛杏容不知道那大锅里究竟煮的是什么东西,但是那颜色暗红暗红的,虽然有药草花香,但是也难以掩盖那一股又一股的恶臭,看起来就恶心的不行,她自然是摇着头不答应。
楚息只是笑看了她一眼,随即那长长的指甲便狠狠地扣在诸槐的眉心,那刺痛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呼出声来。
薛杏容最终还是走向了那大锅,她颤抖着那气边上的勺子,舀了一勺,闭着眼,颤巍巍地将其灌进了自己的嘴里。
浓重的腥味儿并着臭味儿在嘴里蔓延,她喝完一口再也不想喝第二口。
“继续喝,喝到我满意为止。这算是,你不识抬举的惩罚。”
只要杏容一摇头,楚息的指甲就会扣进他的肌肤里。他不知道杏容究竟喝了多少,他知道,喝了很久很久,吐了又喝,喝了又吐,从未间断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息总算是叫停了,叫停了之后,整间屋子里只有杏容的呕吐声和楚息那恶劣不已的声音:“知道,你喝的是什么东西吗?小娃娃。喝的可是十全大补汤哦,人的骨肉碾碎,并着新鲜的血液,加入上好的香料,最补的稀贵草药,熬啊熬,熬成的十全大补汤哦。好喝吗?要知道,这种东西以前可只有我庭院里的蔷薇花才能享受的到呢。你算是第一个尝到这种美味的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荣幸?”
荣幸?呵呵呵呵呵……荣幸,他被楚息狠狠地掐在手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杏容拿着手指不停地戳着自己的喉咙,满室的呜咽和痛鸣。
楚息似乎享受够了他们的无助与狼狈,她将他摔在地上,自己则是踱步走到了杏容身边,她将她搂在怀里,笑意盈盈拂过她嘴角的污渍:“别这样看着我,小娃娃,那些东西可都是你自己愿意喝的,又不是我强灌着你喝下去的,不是吗?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这里面的血肉取材都来自你们的同伴,小娃娃,你亲手把他们熬成了一锅美味的汤……”
“哟哟哟,多脏啊,现在不如去里面洗个澡如何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阴风飕飕的天气游泳,相当的酸爽……不停地打喷嚏的可怜的我……
第94章
他见过满地的鲜血, 他见过流淌的血液, 他见过尸横遍野, 他也见过那黄沙遍天残阳之下的残肢断臂。
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没眼前的场景让他悲愤,这是他第一次见到, 他所在意的人,被扔在那一锅血肉之水中痛苦挣扎, 而他只能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 什么都做不了, 更讽刺的是, 那些都不应该是她去承受的,那些应该落在他的身上的。
他看见她满身的鲜血,他看见血水灌进她的眼耳口鼻之中, 他看见她的衣裙被染成血色, 他只能看着……
当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当看见那个与杏容长得颇为相似的少女执剑而来的时候,他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的高兴,来了又如何?已经晚了……是的,已经晚了,他知道已经晚了,那双清亮的杏眸里已经浸入了血色,那明媚的脸上已经遍布着血渍。
楚息死的很惨,九天紫雷地狱烈火, 活生生的被烧的魂飞魄散,他看得出来,那个杏容口中的姐姐很愤怒,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薛寄容,虽然是第一次,但是他却亲眼见证了薛寄容正式踏入捉鬼师一途,正式成为这世间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捉鬼师。
那次之后他没有再去找过杏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薛寄容直接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滚远一点儿,而杏容每次只要一见到他靠近就会发疯似的大叫,见到他,她就会想起她吃掉同伴的肉饮尽了同伴的血,见到他,她就会想起那一锅恶心至极的‘十全大补汤’,见到他,她就会想起那不断地涌入身体的鲜血,灌进耳鼻的血汤。她回想起所有可怕的一切,一个十岁的女孩儿不应该经历承受的一切。
而那一切都是他带给她的,如果他来到南江的第一天不滥发好心帮她解围,如果他大大方方的收下她还来的桐板,如果他没有与她一起逛遍朱绣阁,游过南江桥……如果,她没有来陪她逛那十五的花灯,如果……她没有在楚息带他走的时候拦在楚息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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