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们听见这一片喊,立时呼朋引伴地分出了阵营,只管去寻自己喜欢的娱乐方式,礼亲王这别苑的花园大得很,天然美景里处处夹着可供人休闲玩耍的敞轩阔厅,又有礼亲王府年轻的小辈们在其中招待导引,气氛登时便火热了起来。
正经用宴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吃不饱肚子、更没法尽兴饮酒的,全指着宴后的娱乐时尽情吃喝玩耍,因而用过正餐后的这些娱乐项目,基本都离不开助酒助食的内容,就譬如投壶、行酒令、射覆等等,男人们多喜欢投壶、博彩、行酒令等游戏,女孩子们则多爱玩些如藏钩、射覆、对诗等更文雅些的东西,然而不管是男是女,大家最喜欢的还是能够男女混在一起玩的游戏,管它玩什么,有异性在,玩什么都有意思。
所以当有人开始招呼的时候,这帮正值青春萌动年纪的男孩女孩们就开始若有意若无意地往一处聚了,五六七三人组和崔晞满园子逛的时候,路过哪座敞厅,哪厅里都是男女济济欢聚一堂,哈皮得不得了。
前面临水照花之处,有一座竹搭敞轩,四面皆是落地大窗,地上铺着厚厚筵席,一伙人正在里面席地围坐着说笑,其中一个瞄见正要从旁边掠过去的燕七团伙,不由提声招呼了过来:“十六!来来来!你们几个!进来一起玩儿吧!”
招呼武玥的是武珽,再看在座的有好几个都是锦绣书院综武社的成员,这下子倒不好推拒了,小团伙只得脱鞋入内,与这帮人团坐在了一处。
“继续继续!”有人叫着,这帮人刚正在这里玩酒筹呢,每人面前摆一张小几,上头四样点心四样干果四样小菜儿,并一把自斟壶和酒盅子,燕七几个才一落座就立刻有侍女端上一套同样制式的小几来,须臾便安置妥当。
“该谁了?”居中一人便笑问,显见是主人家的成员,在这里负责招待这伙人。
“让新来的抽!”有人起哄道。
“新来的抽!新来的抽!”众人一起笑叫。
“十六你来!”武珽把盛有签筹的竹筒扔给武玥。
武玥大大方方地接过来,拿在手里一阵摇,而后从中抽出一根,朗声念道:“‘玉颜不及寒鸦色。——面黑者饮’!”
“噢噢噢——”众人一阵轰叫。
“脸儿黑的!脸儿黑的喝!”
“郑大如!郑大如快喝!”
便见对面一个肤色黝黑的大块头二话不说地拿起身前小几上的盅子,仰脖儿干了一杯。
“郑大如抽。”主人家的那位少爷便往下主持。
郑大如接过武玥递来的签筒,哗啦啦一阵摇,旁边就有人笑:“你轻着点吧!还把签子摇断了呢,那么大的劲儿!”话还未落,郑大如已然失手,筒里的签子噼呖啪啦地飞了一地,最后只剩下一根签子留在筒里。
众人笑倒,郑大如却是一本正经地把最后这根捏出来念:“‘撚玉搓琼软复圆。——体胖者饮’。”
“小七喝!”武珽笑着看向燕七,大家便又是一阵笑。
尼玛的行个酒令也能中枪。
好在主人家的侍女很有经验,给女宾的酒壶里倒的都是度数不高的果子酒,燕七饮尽一盅,侍女已经把地上散落的签子捡起来收进筒中,递在她手里。
摇了几摇,捏出一根签子来,念:“‘行近前来百媚生。——貌美者饮’。”
众人便一起将目光投向燕七旁边坐着的崔晞。
崔晞呵呵笑着,也不矫情,饮了酒,抽出一根签子:“‘我悄悄相问你便低低应(取自《西厢记》中句)。——耳语者各饮一杯’。”
“曹国浪郑冠华喝!”
正有两个在那里私语的被大家抓了现形。
“好了,这酒也喝罢了一旬,咱们要换一种了,”主人家少爷笑眯眯地让侍女收了签筒,“增加些难度吧,免得让人说咱们这一帮都是些只会硬灌的大老粗。下面来出雅令如何?对不上或对不工整的罚饮一盅。”
众人当然不能驳主人的面子,立刻高叫着称好。
燕七武玥一记对视,各自在脑子里产生了一个“你们玩儿我去拉个肚子先”的借口。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做为令官的主人家少爷已经先出令了:“鹦鹉能言难比凤。”
众人一阵沉默,各自苦思对令。
麻蛋的我们本来就是一群粗人啊,出这么难的人干事?!
见半晌无人应对,主家少爷便笑起来:“这么干坐着可不是事,直接点人来对吧,被点到的对不出就自罚一杯,而后可以点下一个人来对。鸿仪,你来对这句?”
第92章 词牌 学渣VS学霸
鸿仪是武珽的字,闻得自个儿被点到名,干脆利落地端了盅子一饮而尽,十分自暴自弃,众人不由一阵笑,见武珽向着燕七一指:“小七来对,‘鹦鹉能言难比凤’。”
燕七:“凤凰落草不如鸡。”
“噗——”有人直接喷酒,一帮人哈哈哈地笑了个前仰后合。
武玥同情地看着燕七,刚才那句垂死挣扎得实在太可怜了。
“不行不行,这对的是啥?没让你做诗句首尾接龙啊!喝喝喝!必须喝!”大家笑道。
燕七干了杯中酒,扫视了一圈席上众人,见人人一脸“你看不见我”的窝囊样,只好指向因脸黑而看不出内心恐惧的郑大如:“请你来对吧。”
“鹦鹉能言难比凤……”郑大如眉一皱颊一耸,脸上挤出个囧字来,“乌鸦虽黑不如煤?”
“噗哈哈哈哈……”众人集体笑了个后仰。
“比我对得好。”燕七叹服。
“鹦鹉与凤皆是鸟,乌鸦和煤却不属同一种了,这个对的并不工,需罚。”令官评道。
郑大如只好亦饮一杯,饮完向着崔晞一指:“这位小兄弟来对。”
崔晞笑呵呵地道:“蜘蛛虽巧不如蚕。”
“妙!”令官先就赞了一声,“蜘蛛与蚕,皆是虫,皆吐丝,蚕的丝可织布,蜘蛛的丝却只能给自己捕食,自是不如蚕了!对得妙!”
众人呱呱呱拍手跟着叫好。
“请出新令。”令官道。
崔晞想了想,偏头和燕七笑道:“最近学医药,倒是记了不少药名,不如以药名出一个吧:白头翁牵牛过常山,遇滑石跌断牛膝。请武五公子来对。”
白头翁,牵牛,常山,滑石,牛膝,皆是中药。
“好令!”众人齐声称妙。
武珽看了看崔晞,又看了看燕七,笑了一笑,端过几上酒盅饮尽,一指燕七:“小七对。”
“别闹了,大家一起玩才热闹啊,你干嘛老点我。”燕七道。
“没关系没关系,别管我们,我们这么看着也很开心。”大家赶紧道。
你们妹的。
燕七苦思医药课上学的知识,掐着手指细数:“白头翁……白头翁可以对山慈姑,牵牛……一个动词一个名词,可以对……对烧酒,常山,常山……山对水,对浆水,然后……这样……这个行……”
“好了吗好了吗?数十下就得对啊,总不能让你想到明天去!”众人在旁边纷纷叫着起哄,不肯令燕七再细想。
白头翁牵牛过常山,遇滑石跌断牛膝。
燕七扳着手指边数边对:“山慈姑烧酒熬浆水,泼生地烫坏狗脊。”
众人:“……”工整度上吧,倒是说得过去,可怎么听起来……总觉得这么二啊?!拿酒费劲半天熬了锅浆水你不喝反而拿来往地上泼,还特么把狗后背给烫了,这山慈姑是眼瞎啊还是脑残啊?
大家一致认为这个令对得太过行为不端,所以燕七还是被罚了。
“十六来对。”燕七指向坐在自己另一边的武玥。
武玥一边积极地笑话着燕七一边端起酒就喝了:“我对不出来,三十六对。”
陆藕倒是没多想,笑着应对:“黄发女炙草堆熟地,失防风烧成草乌。”
“妙!”崔晞笑道。
“对仗工整,音义恰当,实属妙对!”令官在那里拍案叫绝。
“小藕出令!”武玥高兴地叫道,然后小声儿地附加了一句,“叫我五哥应对。”
燕七侧目:这位还想着搓合人俩呢。
陆藕笑道:“我就在崔公子的令上稍做下改动好了:白头翁牵牛过常山,身披穿山甲。请……”
正想着要让谁来对呢,就见轩外又来了一小伙人,被令官招呼着坐了进来,这下子男生们高兴了——来的是谁啊?被誉为京都四大才女之一同时也是大美人的闵雪薇!及等等。
——谁特么是“等等”啊!闵雪薇的亲妹子闵红薇和不知怎么混进这个小圈子的陆莲及其他几个姑娘泪流满面:果然有闵雪薇在的场合她们全都是背景布啊……
闵雪薇是个冷美人,黛眉如风拂柳叶,清眸似碧水含星,乌丝堆云髻,白裙绣梅枝,淡冷冷地半垂着眼帘从门外进来,像是夹着峨眉顶上春雪的一缕馨凉的风,吹得满室人汗毛孔舒开,幽爽得齐齐打了个激凌。
熟悉闵雪薇的人都知道,她这样的性子一向不喜热闹,然而毕竟也是官眷,有时候也不得不掺和进这样的场合里来,只不过无论在哪里,都是一副不爱与人多言的高冷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