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缓缓点头,似是听了进去,又听外面传报,“王妃,李公子来拜访。”
阮宁摆摆手,“请他进来。”
不多时,那李公子已经过来,到堂前便掬起双手,“拜见王妃。”
见阮宁点头,他笑道:“我跟随祖父在江南打点生意,很是得了些好玩意儿,此番回至京城,得了父亲母亲嘱咐,专程送来王府,只望王妃看得上。”
说罢,双手呈上册子,红玉接过,递到阮宁处。
阮宁翻看一番,瞥见一个物件儿时目光顿了顿,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还有只哈巴狗?”
李天元瞧见她娇艳一笑,稳了稳心神,恭维笑道:“这是与夷人交易所得,驯化过的,最是听话乖巧。想着王妃能养着讨个喜欢,便给您带来了。”
阮宁放下册子点点头,轻笑,“果真是个有心的,这狗也是稀奇,既然是温驯的,我倒想起几日后母后四十八岁寿诞,正愁要送什么东西过去,这便巧了,想必这小东西母后也能喜欢。”
李天元闻言,心内一阵激动,只暂且按下,“既是送与王妃的,但凭您处置,能送到太后她老人家那儿,也是它的造化!”
两人说话时,阮宛便在一旁坐着,她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放在李天元身上,听过两人对话,便知这是何人。又见他容貌端方,衣饰华丽,便暗暗垂下眼皮子,心中起了一丝涟漪。
李天元同阮宁说完话,也注意到一旁的阮宛,迟疑道:“这位是……”
阮宁瞧了一眼用帕子半遮住面庞的阮宛,心中发笑,声音也带了些轻快,“这是我五妹妹,未出阁的姑娘,脸皮儿薄。”
李天元恍然点头,“是在下唐突了。”只目光却在她身上转了两个来回。
阮宛见他如此,便以为对她有意,脸上红了红。
其实李天元生性风流,然见个未出阁的大家姑娘并不容易,寻常见着,都要瞄上几眼才罢休。
虽说府中阮宁主事,可他到底不好待太久,说完这些便告退下去了。
阮宁又看向阮宛,“好了罢,想我如何帮你?”
阮宛目光朝外探了探,匆匆道:“姐姐帮我劝劝爹爹,我便感激不尽了……天色不早了,这便告辞了!”
话毕,胡乱行了个礼便跑出去。
红玉嘘了一声,“这是您不看重规矩什么的,若是搁旁人那儿,有她的苦头可受!”
“她哪儿还顾得上我呢?”阮宁意有所指一句,便起身来,“没人了,咱们走吧,去瞧瞧那只哈巴狗儿。”
……
最近京城里多了不少生面孔,有粮草商人,有来投靠亲戚的,不过没人在意。
京城里每日来的乡巴佬太多了,大多寻着见识见识的心思,生面孔生口音多的是,近日只是多了些,并不如何引人注意。
阮宁整日呆在王府里,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变化的。
这些日子来,唯一重要的,大约就是太后的四十八岁寿辰了。
她坐上王府的马车,怀里早抱好了预备献上去的小哈巴狗。
它从眼珠子往下直到下巴都是黑的,一双圆眼珠子黑得出奇,水盈盈的,配上一张下垂的倒三角嘴,模样可怜得不行。其余的皮毛全是浅棕色,只一双弯下的耳朵也是黑的。
它脸上皱成一团,额头上,双眼间,鼻子上,到处是深陷的纹路,这也是哈巴狗的一大特征,看着一副少年老成忧思过重的模样。
这倒是极像了太后的,阮宁百无聊赖地想,这俩指不定还能合得来。
不过个把时辰,马车便到了皇宫外,阮宁抱着哈巴狗下了马车,轻车熟路地向着慈宁宫而去。
因不是整数的寿辰,便也没大张声势地办,只在慈宁宫中置下几桌酒席,请了几位家中得势的大臣夫人,并后宫中一众女眷,小小庆祝一场。
阮宁过去时,宫中女眷因为离得近,早在此处。
她捋了捋哈巴狗身上系好的大红蝴蝶结,笑眯眯地将它递给太后身边的大太监,然后躬身作礼,“恭祝母后万福金安!”
太后细长的眼睛向那哈巴狗瞥了瞥,回到她身上,“起来罢。”
阮宁便去坐到预备好的位置上,同一旁女人说些闲话,等着寿宴开始。
……
时间回到陆泽下了城墙那天晚上。
陆泽同孟参将换了陆鸿军中服饰,将脸上涂黑了些,便御马而行,到将近陆鸿军中营地时才停下,偷偷潜了进去。
他们做的准备万全,也只是装作一般小兵,此时已是后半夜,陆泽打晕了靠近营地边缘巡逻的两个小兵,搜出他们身上的牌号,便揣到自己身上,藏好那两个人,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一般来说,主帅的帐篷都在营地中央。
陆泽同孟参将远远分开,却保证能看见对方身影,渐渐朝着营地中央聚过去。
中间有人过来查看,陆泽远处望着,暗中蓄了劲道,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孟参将手心浸了汗,将牌子拿出来给他看了,那人便懒洋洋一步三晃离去,想必连看都没仔细看。
孟参将松了口气,朝远处陆泽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这里没事儿,便继续按着既定道路前行。
陆鸿的帐篷很显眼,陆泽像模像样在营地里转了几周,便站定在主帅帐篷边,孟参将也同他站在一处,两人如同守门士兵,看不出半点破绽。
陆泽打了个手势,示意孟参将在门前守着,自己进去查看。
孟参将瞪大了眼,但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只得咬牙应了,默默祈祷自己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上级不出意外。
陆泽再次望了眼周围营地,黎明前几个时辰,确实没人再出来了,便躬弯身子垂下头,伸手撩开营帐,语气里带了些慌乱,“王爷,大事不好了!”
孟参将再度将眼瞪大,不是应该小心行动吗?如此大张声势,竟也不怕出现意外!
陆泽疾步进了营帐,只将那几句话重复着,停在了内室帐帘外面,因他声音急切,里面也马上传出声音,是故意压低了的,“何事如此慌张?”
陆泽心定,他喊的是王爷,这人应了,便表明自己没进错营帐。而这声音……他同陆鸿相处日久,却能听出有些不同。
心底猜测隐隐证实,他再次开口,从怀里取出一节食指大小的圆木筒,“京里连夜传来了密报。”
“快呈上来!”里面的声音急促起来,连刚才的浅浅睡意都不复了。
陆泽稳着步子,探身进了内室,将木筒递给床上之人。
“送信的人还在外面,没来得及安置,小人先出去一趟。”
床上的人注意力集中在木筒上,并未太过在意,陆泽兀自退出去,头朝营地偏僻处一探,孟参将便知其意,平复下紧张的心情,便跟在陆泽身后飞奔过去。
而那账里,猛然爆发出怒喝,“他完蛋了,逃便逃了,留我们在这儿……人呢?送信的人来!”
他骂了半天,不见人影,掀开帐子一看,空无一人,才知是中了圈套,不由破口大骂:“格老子的!被骗了!”
陆泽御马回了明德府,一颗心紧缩起来,果然没错,陆鸿帐子里的是副总兵,他在北疆见过的。副总兵住在陆鸿的营帐,有意瞒过明德府的人,那陆鸿去哪儿了?
这般掩饰,毫无疑问,他的目的,京城。
那营地中兵力并未减少太多,想必他只带了部分精英,即便如此,也不能掀动皇城。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在京中早有准备。
不知他的准备是什么,做到何种程度,然对他而言,一毫差错都不能出现,一旦出了问题,不仅关系到皇位更迭,京中万千百姓的性命,作为此次战役总兵的他的家眷,更难逃一死。
他在意的东西很少,但为这一丝,他便要倾尽全力。
“情况有变,陆鸿已向京城方向去了,李副总兵留守在此处,预备意外状况,拨五万兵力调转京师,精兵营五百人随我先行一步!”
第80章
“教坊司的怎么还没来?”太后端庄坐着, 目光偏了偏,声音威严沉静。
大太监忙弯了腰,鼻尖几乎要抵到鞋子上去,“太后莫急, 奴才这就派人去催!”
又捏着尖细的嗓子指派身后的小太监, “听见没,还不快去!”
小太监面色惶恐地出去了。
阮宁百无聊赖抿了口寡淡无味的酒,不大想在这里待下去。可回去呢?陆泽也不在,回去也是寡淡无味。
就这样用舌头舔着,一滴一滴地消耗, 过了许久,杯子都下去大半, 那小太监还是没回来。
大太监看着太后唇角撇起的弧度,面上开始慌了,“这小英子怎么还没回来, 奴才也去催催?”
太后不耐烦地点点头, 他便迈着小步子均匀急促地往外去了, 刚拐过门口, 尖细阴柔的嗓音便想起来, “黄统领, 你来此处作何,可有什么要事……你带了这么多人做什么,还拿着兵器……你想干什么?!”
随即一声尖叫,刺得阮宁耳膜发疼, 铁铮铮拔刀的声音响起后,门口喷溅过来几滴鲜血。
金吾卫黄统领带刀进来,袍子上还沾着一道喷溅开来的长长血迹,蜈蚣一般攀爬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