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昨晚出去我不后悔。”阮宁双臂支在桌子上撑着脑袋,笑意浅浅。
红玉没摸清这没来由的一句话,摸了摸脑袋继续吃饭。
饭后府里众女眷由阮母带着,在寺里的佛像前烧香祈福。阮宁带着轩哥儿同几个小辈跪拜在后面。
寺里自然也有其他人家来拜佛,祈完福后,便是一众小姐夫人凑在一起打趣寒暄。
在这种场合,府里的夫人小姐们最少不了的话题便是哪家的少爷公子更有才华,相貌更出众,性情更温和。
阮宁年纪还小,也用不着寒暄,京里的小姐们认识的自然也不多。
她拉着轩哥儿跟自家姐妹站在一起,难免就有人注意到了。
“阮宜,这是你家弟弟妹妹吗?生的真是可爱!”这是个穿着绿衣的姑娘,她看到阮宁姐弟俩,不由眼睛发亮,走上前来。
“是,这是我大伯家的孩子。”阮宜本不想回答,可想到最近秦氏对她无时无刻的念叨,便不甘不愿地应了声。
阮宜小姐的内心此刻已经混乱成了一团浆糊。
又有许多小姐凑了过来,听了阮宜的话,也知道了这姐弟俩的身份,原来是安国公的嫡子女,不由更加亲热,不时有人上前揉揉脸,摸摸胳膊摸摸腿。
阮宁被摧残得万分难过,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年龄,只好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应对这群怪姐姐。轩哥儿则是直接沉了脸,但是由于脸上胶原蛋白的杀伤力太大,恰恰形成了反效果。
这个年龄的孩子皮肉细嫩,肤色奶白,观之可爱,捏之柔软,又因被□□地有些恼了,脸上泛起淡淡的粉色。阮宜小姐在一旁冷眼瞧着,只觉得手心发痒,看起来好像很软,好想摸一下……
她偷偷瞥了眼阮宁轩哥儿被捏成包子的脸,如是想,随即又使劲儿摇了摇头,本小姐当年比他们可爱多了,哼!
“二姐!”她回过神,发现阮宁在喊她,脸上是已经僵硬的笑,“我和轩哥儿先去找祖母了!”
随即逃也似的从一群小姐中间钻了出去。
呼,直到拐了弯,看不见那群姑娘的身影,阮宁才喘了口气,幸亏她年龄小,对她们来说没有杀伤力,否则今天,怕又是另一种如狼似虎了。
阮宁又看了看衣服头发凌乱的轩哥儿,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换来小轩哥儿的白眼一枚。
打发了轩哥儿去找来福,她则准备去寻祖母。
祖母她们正在一个凉亭里坐着,亭里除了各房主母,还有许多其他府里的夫人,不过阮母身份最为尊贵,被让到了在居中的位置,旁边也坐着几个奶奶辈儿的人物。
这样的场合阮宁是不怕的,夫人们话题的中心永远都是待嫁的小姐们,不怕绕到她身上来。
果然,阮宁凑到阮母旁边,只听得夫人们夸赞了几句,便把话题从她身上挪开了。
显然话题正集中在其中一位夫人身上,不对,是这位夫人的儿子。
“听说令郎前些日子做了篇文章,文采斐然,精彩绝伦,可是让内阁的大臣们都赞不绝口呢!”
例如这样的夸赞不绝于耳。
阮宁嗑着瓜子吃着点心,默不作声地丰富着自己的词汇库。前世留下来的职业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来了新地方,自然也得学好他们的说话方式。
有几个夫人夸了她家的儿子,阮宁只看到她脸上掩不住的得意之色,还不时捂着嘴笑着,边道哪里哪里。等又一个夫人开口了,她也才开了口,语气亲热,“听闻贵府的小姐也是姿容无双,女红难得的好呢!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见识一二?”
二人便如此一来二去地寒暄起来。
刚才说话的夫人们撇了嘴,知道二人这是想要定下终身了,便意兴阑珊,不再同她搭话,又换了个话题。
“听说陆小王爷也来了,可有人看见他?”
“他不是整日的乱跑吗,又有哪个人能摸着他的行踪?”一个夫人提起他,脸上却是带了嫌弃,“一个好好的王爷,整日里正事不做,竟跟一帮小子厮混在一起,干些偷鸡摸狗的混事儿,真可惜了那副极好的皮相。”
“这话可不能乱说。毕竟是皇上的弟弟,哪能容得我们胡说什么?”
“话虽如此,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件事儿,你们可知道?”之前的夫人又开口了,见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才道:“尚书府的王大人新得了一名美妾,第二天却被人发现到了他儿子的床上。”
有些不知情的马上惊呼起来,却也有知道的,“他们府里最近正因为这件事闹的家宅不宁呢!”
夫人点点头继续,“这事儿说来也怪,可我听说,那个妾室是被陆小王爷差了人弄过去的。他手下武功高强,倒也没人发现。那王大人的儿子没见过这个新人,见她美貌,竟也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众人一阵唏嘘,又有人问:“陆小王爷为何要这么做?”
那夫人撇了撇嘴,“被宠坏了,无聊而已,他做过的糊涂事儿又不止这一宗。”
原本对陆小王爷有些心思的夫人们也打消了心思,直叹可惜了。
阮宁打量了一番那个集中炮火攻击陆小王爷的夫人,见她只是带着兴奋劲儿的八卦,丝毫没有受害人的忿恨,便打消了自己的想法。要是光听话不听音,她还以为这位夫人是被那位陆小王爷害了,转行当了他的专业黑呢……
原来只是一个八卦专业户。
转头阮宁却是对这个传说中的陆小王爷起了一丝兴趣,这些古人一个赛一个的呆板,没想到竟有这般有趣的人,听来皮相是不错的。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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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宁觉得她太包子,又想自己若是那般地位,只怕气冲上头连自己的命也得搭上去,便摇了摇头,只道萍姨娘实在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身边的丫鬟们也都纷纷嗟叹不已,红玉是跟着阮宁去的,亲眼见了萍姨娘那般可怜无依的光景,也改变了自己的态度,从坚定的萍姨娘反对党变成了萍姨娘怜悯派。
青杏听完阮宁的话也觉得好受了些,总归当事人心态良好,这事儿听起来也就不那么凄惨了,又想起前两天从花姨娘那儿听来的话,便同阮宁几人讲了。
她讲得绘声绘色,有理有据,直把一群小丫头唬得一愣一愣的,纷纷抓住她询问其中细节。
阮宁却是不信的,虽说她穿得莫名其妙,可她上辈子到底接受了十几年的无神论教育,对神佛鬼道这些东西向来都是敬谢不敏,只近来受到祖母影响,彷徨无依的时候会去寻个心理安慰。
更不必说这传言毫无根据漏洞百出,阮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可后宅的这些丫鬟却不一样,下雨了以为是雷公电母合奏,丰收了要祭拜神灵,相亲之前得先对八字……她们没读过书,所以愚昧,以致迷信,对青杏说的话竟也没有怀疑。
阮宁看她们说的越来越起兴,忍不住打断,“哪里吹来的妖风,就这么热火朝天聊起来?一群还没出门的小丫头倒是先讨论起生孩子来了!”
霎时一个个脸都成了猴屁股。
也有不害臊的揶揄阮宁,“小姐,你也才几岁?这话啊,可不是该您说的!”
“你们是挺大的了……马大家的儿子该娶亲了,前儿个还托人在府中说项。我看呐,就从你们几个中挑一个配过去吧!”
小纯洁敌不过老司机,众丫鬟,卒。
……
趁着新弟弟百日宴的这些天,阮宁也发了笔小小的财。
那一日阮府三房的亲戚们都会来,阮母念叨着不能丢了国公府的门面,阮宜和阮宁又是未出阁的,专门给她们俩置办了一身簇新亮眼的行头。
阮宜已经十三了,身体抽了条地开始长,穿上新做的桃红绣花马面裙,罩了件雨过天青薄纱衫,愈发显得纤腰盈盈一握,身姿体态婀娜,又梳了飞仙髻,戴了新打的金丝牡丹如意头簪,更添了几分华美尊贵。
阮宁作为一个五头身,没有太多选择余地,全身上下最贵的就是一个赤金镶红宝石璎珞圈。她呲着牙咬了咬,心满意足地带到了脖子上,这些可都是她以后的棺材本儿。
到百日宴这一天,钱妈妈又给她梳了个双螺,系上大红缠金丝的带子,配着一身红红火火的行头,倒也十分可爱,像极了年画里头的女娃娃。
许是老天爷给面子,今日天气十分暖和,燕子搭了新窝,柳树抽了新芽,又因着来人颇多,阮母一拍手,决定在府里一个小湖边设宴招待来人。
国公府占了京城里横竖两条街,面积自然大,便是这小湖,也是通了外面的活水,能容纳得一叶小舟。阮宁十分喜欢这地界,时不时带着丫鬟来捞些鱼虾,采个莲蓬,泛舟于湖上,体验一下诗里江南渔家女的生活。
阮宁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来了,却是脸生的,阮宁打量着年轻女人和她身边的几个孩子,没看出个分明,便先去同祖母问好,阮母指着那年轻女人同她介绍:“……这是你母亲的大嫂李佟氏,你该叫舅母的。”
阮母还没来得及同那女人介绍阮宁,她就站了起来,上前握住阮宁的手细细打量,笑道:“这便是我那外甥女儿阿宁吧,瞧着便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小姐,真真儿的灵秀可爱。”又从腕上脱下来一个缠金丝的镯子塞到阮宁手里,“你好东西见多了,可别嫌弃舅母的,第一次见面,也是舅母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