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蓦闻言,眼底的神色微妙。重活,这世间人死后当真能重活?
太匪夷所思!
谢桥拢在袖中的手骤然收紧,她真的重活,而且重活再以前,那么她所在的那个世界里,有没有自己?
她是否嫁给秦蓦?
容嫣憎恨的说道:“贱人!都是因为你!前一世里,这世间明明没有你,为何你会凭空出现!容华明明已经被淹死,直至我死都不曾出现,为何你又回来了!”
如果没有谢桥这个意外,她断然不会一步错,步步错!
谢桥心尖一颤,所以原来该死的孩子,因为她的到来活下来,而且改变原来的轨迹?
那么,她说秦蓦会死,前一世里秦蓦定是死在她的前面。
想到秦蓦会死,谢桥心口针扎般刺痛。
安慰自己道:容嫣前一世死在秦蓦之后,如今她死在秦蓦之前,那么命运给改变了!
秦蓦听闻容嫣嘶喊出的那句话,眉头一挑,冷声道:“谁指使你。”
他突兀的一句话,打断谢桥的思绪,怔怔回过神来。
“郡王不是神通广大么?何须审问我?”容嫣痛快的大笑出声,她就算死,也会有一个垫背的,纵使心中不甘,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了!
秦蓦眼一眯,漆黑的眸子里渗出戾气,冷笑道:“动手!”
容嫣浑身一颤,扫了一眼四周的刑具,镇定下来。勾着唇,透着一丝自嘲,连死都不怕,不过受皮肉之苦,怕什么?
这时,隐在暗处的两个人走过来,一个人手里拿着渔网,一个人手里拿着散发着寒芒的匕首。
容嫣瞳孔一缩,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剐刑!
谢桥疑惑的盯着渔网,便听到耳旁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到我这里来,莫要被吓到。”
谢桥心中不以为意,还是坐在他的身边。
只见一个人将紧紧地用渔网将身着里衣的容嫣缠住,身上的肉与衣料被勒得鼓出来,另外一个拿着匕首从她脚下一个网眼开始割。
凌迟!
谢桥看着割下容嫣一块肉,鲜血瞬间染红白色衣料,心口紧缩,收紧五指。
“啊——”容嫣痛得尖叫,还未缓过劲来,第二刀已经下去,剧烈的痛疼席卷全身,浑身冒冷汗,糠筛一般的抖动。
“想好怎么说了?”秦蓦握着谢桥的手起身,她不惯常见血腥的场面,心中难免不适应,已经失去耐心等容嫣松口。
秦玉、母亲皆因她歹念而死。
又算计到谢桥的头上!
杀人偿命,总要付出代价!
容嫣满头冷汗,腿上的疼痛感撕扯着她的神经,手指紧紧掐进手心,面目因剧痛而扭曲,咬紧牙根道:“你们别白费功夫!”
秦蓦冷声道:“一千刀内,不许她死。”
一股寒凉之气从心底蔓延向四肢百骸,浑身打冷颤。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无尽的痛苦折磨中,等待死亡!
她方才被割三刀,生生剐肉的疼痛令人几欲发狂、发疯。一千刀……无限的恐惧宛如一张网,将她紧紧的束缚住。
心中仍旧在挣扎着,死死咬着唇。
秦蓦搂着谢桥朝外走去,这时,蓝星进来睨一眼容嫣,禀报道:“容三小姐被太子掳走,他要我们拿良娣交换。”
容嫣听闻,松一口气。
谢桥面色骤变。
秦蓦面色冷沉,看着已经停手的人,“继续,留一口气。”
容嫣面色瞬间惨白。
秦蓦挑拣着一把生锈的钝刀扔给行刑的二人:“用这个。”
钝刀子割肉,痛不欲生!
“啊——”
容嫣尖利的叫喊,看着他们头也不回的离开,心中惊惧。眼中不再充满憎恨、怨毒,哀求的对谢桥说道:“长姐,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了我这一回!今后,我再也不敢算计……啊——”
谢桥停驻脚步。
容嫣舌头被咬破,血液顺着嘴角流下,虚弱的看着谢桥,忏悔道:“我不该嫉妒你,对你下毒手,我知道错了,定会悔改!求求你,放了我,看在我们同一个父亲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我不想死……不不不,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谢桥面若冷霜,讥诮的说道:“求我,倒不如交代清楚。”
容嫣低声呢喃:“我知道错了,饶我一回,你们杀了我,太子绝不会放过容姝!”左腿上血肉模糊,鲜血晕染着整条裤腿,触目惊心。
谢桥见她不知悔改,仍旧拿容姝要挟她,冷笑一声:“你慢慢受着罢!”
“蜀王!是蜀王!”容嫣在他们的身影即将要消失在门口的时候,交代出来。
秦蓦脚步一顿,复又若无其事的带着谢桥大步离开。
谢桥眸光微转,让他们停手,转而吩咐蓝星道:“你回禀太子,让他约定时间地点换人。”顿了顿,目光冷厉:“告诉他,姝儿若是掉一根毫毛,我们绝不会放过他!”
“是,主母。”蓝星应声离开。
谢桥心里担忧容姝,没有想到太子会为了容嫣而抓拿容姝,所以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疾步追上秦蓦的脚步,盯着他宽厚的背说道:“我同意拿容嫣换容姝。”太子的手段,她见识过,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她不能够让容姝出事!
“你看着办。”秦蓦并未阻止,去往长公主的院落。
谢桥加快步伐跟着一同进屋。
瑾姨已经给长公主穿好寿衣梳妆好,她身上只剩下皮包骨头,每一次净身时,瑾姨都十分心疼。
眼里的泪水,流一上午,已经流干了。
得知郡主没有死,瑾姨跪在地上,愧疚的说道:“郡王,老奴代百香给您赔罪……”
秦蓦截断她的话:“不必赔罪。”
瑾姨一怔,茫然看着他。
“她已经死了。”秦蓦云淡风轻,仿佛在讨论饭菜的咸淡。
瑾姨心口一滞,又觉得百香的确是该死。
虽然她被人利用,可长公主的死与她有关。
“老奴恳请郡王答应我在主子陵墓旁结草庐守墓。”瑾姨已经了无牵挂,所以自请离府。
秦蓦应允:“我已经安排人修建陵墓,等下宫中来人,将母亲接到公主庙,请法师做法超度,七七四十九天后下葬。”
瑾姨一怔,心头思绪一转,便知郡王还是顾及郡王妃,所以没有隆重的办丧礼。
谢桥知道瑾姨误会,连忙说道:“太后要大肆操办,皇上不允,郡主不日要和亲大庆。”
秦蓦是为她考虑着想,但是会有碍他的声誉,不孝的罪名不能扣在他的头上。
反正,明帝也是为皇位不同意,这锅就给他背了!
瑾姨一愣,未曾料到有这一层关系。心中愈发觉得悲凉,可怜长公主。
“老奴明白。”
“你们出去。”秦蓦站在床榻边,看着穿戴整齐的长公主,面目沉静的躺在床榻上,许多画面纷沓而至的涌入脑海中。
瑾姨不想出去,谢桥将她支出去。
谢桥关上门的一瞬,看着秦蓦撩开袍子缓缓地跪在地上。窗户紧闭的室内,光线昏暗,他的身影格外孤单寂寥。心口仿佛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闷得喘不过气来。
“郡王妃,您有什么话吩咐老奴?”瑾姨并没有看见那一幕,一步都不想离开长公主。只想谢桥快点交代,她好进去。
“瑾姨,我知道你对母亲忠心耿耿,可也敌不过郡王。”谢桥淡淡的看她一眼,目光落在紧闭的门扉上,“他与母亲才是血亲,母亲离世,他的痛苦不亚于你。”
“可是……”
瑾姨还想要说什么,被谢桥打断,她将门开一条缝隙,侧身让开。
瑾姨狐疑的望去,只见秦蓦跪在床边,双手握着长公主僵硬冰凉的手。他背朝外,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却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悲伤。
“这……”
“郡王府禁不起任何的风雨,郡王如此做不让背后之人得逞。当然,其中也有维护我这新妇的意思。郡王心中怜惜我,不忍我被流言中伤,可您有没有想过,我是郡王府的女主人,传出天煞孤星或者心狠手辣的流言,如何撑起郡王府的门面?”谢桥觉得心中疲累,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去圆谎。
嫁给秦蓦之前,她便想过这种情景发生。她不再是一个人,不能任意妄为,随心所欲,需要顾虑太多。却没有想到,会来的这样快!
可她仍旧不后悔,杀了秦玉!
瑾姨抿紧唇,良久,忏愧的说道:“老奴糊涂了!”
“瑾姨,郡王没有出来,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谢桥心里想着趁机解决另外一桩事情。欠下南宫萧的人情,无论如何,她都需要见他一面。
她阻止秦蓦,不想看到他为了她,在南宫萧面前受奚落。
瑾姨听到谢桥吩咐明秀备马车,惊讶的说道:“您要出府?”
谢桥点头:“我有事要处理。”
瑾姨想要说新妇过门头一天不能出门,可想起府上出的事情,到底没有阻止。
谢桥带着蓝玉去往驿站。
穆林一直在门口候着,见到谢桥来,直接领进后院凉亭里。
南宫萧盘腿坐在竹席上,矮几上摆放着两只酒杯,几壶酒。他手肘撑在倚栏长椅上,一手执着酒杯浅酌慢饮。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在他不远处定住,一扬袖摆,指着对面道:“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