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点头,他对少夫人一口一个“你家公子”的称呼有些不悦。
“那便好。”赵苏杭松了一口气,“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帮我送给你家公子。”
齐悦所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应了声“是”。
赵苏杭一笑,起身往小书房走去,“那你随我来吧。”
两刻钟后,赵苏杭拿着一封信走了出来。她慎而重之地把信交给齐悦,道:“此事关乎你家公子性命,一定要及时送到你家公子手上。”
齐悦闻言心中一凛,他本不在意她这封信,以为是她因思念公子而写。可她竟如此严肃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以她对少夫人的了解,她不会无的放矢。“少夫人放心!”他保证道。
赵苏杭点点头,齐悦办事她放心。又问:“最快多久能到?”
“两日后。”
“嗯,你去吧!”
齐悦走后,赵苏杭看着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喃喃道:“但愿沥州也能早日见到如此朝阳吧!”
“小姐,这里风大,我们赶快回房吧。”秋月提醒道。
“嗯。”赵苏杭应了一声,迈步往正屋走去。她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想着:萧钰,若你真出了什么事,我会此生难安的。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次日傍晚,萧钰又是全身湿透地从外面回来。看见廊下站着一人,他边往里走边问:“可是京都出了事?”
那人也跟着走了进去,拿出湿了一角的信,道:“这是齐侍卫让属下送来的。”
萧钰把衣服挂在屏风上,从那人手里接过信,拆开看了一眼。信上没几个字,只说少夫人发烧昏迷了,已请王太医看过了,并无大碍。可萧钰却有些担心。他想起赵苏杭上次发烧之时,竟然昏迷了三日。也不知她现在醒了没有。他不禁有些气恼,苏杭这人看起来精明,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他才走了几日,她便又把自己弄病了。
看着窗外的雨帘,萧钰不禁心生担忧,也不知这雨何时能停。他到沥州已经四日了,也只今日的雨下的小了些。他来的时候,已有许多百姓的房屋被水冲塌了,有些被雨水浸泡着,根本无法住人。他让沥州知州寻了几处宅院安置无家可归的百姓,又做主开仓施粥,尽最大可能减少伤亡。他已经写信给周子琰,让他在京都周旋,尽快筹集到足够的赈灾粮。还有许多事需要考虑,他也没什么心思担忧苏杭。
次日天还未大亮,萧钰便出门了。这日天气还算不错,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想来过不了几日,雨便能停了。
他们坐着竹筏出门,偶尔能碰到同样撑着竹筏给灾民送粮食的士兵,还有打捞水中浮尸的厢兵。放眼望去,皆是脏兮兮的河水。水中漂浮着各种污秽,还有动物的尸体。
他们把竹筏划到一处被洪水冲垮了的河堤旁,待旁边那位青年男子查看过后,萧钰问:“秦大人,这处如何?”
秦大人冷笑,“这里比昨日查看那处更糟糕!”
萧钰微微皱眉。这秦大人正是工部郎中,擅水利之事,被今上派来治理洪河水患。连日的暴雨使得洪河水泛滥,以致冲垮堤岸,河水蔓延。“多久能修好?”他问。
秦大人看他一眼,道:“一个月。”
“这么久?”萧钰皱眉道。
“这还算快的了,上游决了堤,还有几处河堤被冲垮。如今又大雨连绵,往哪里去寻大石?”秦大人道,“真不知这里的堤坝是哪个黑心贪官修建的,如今可害苦了沥州百姓。”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香蕈即香菇。
第37章 苏杭来信
萧钰默然,秦大人不知此处是谁负责修建,他可是知道的。两年前朝廷拨款修缮河堤,时任沥州知州的正是苏正国提拔上来的人,两月前苏正国卖官鬻爵之事暴露,这位知州也参与其中,被革职查办了。若是此事早些时日发生,怕他就不只是被革职那么简单了。
“我会及早将此事上报皇上的,请皇上尽快把修缮款项下拨到位。”萧钰道,“现下最棘手之事,便是疏通河道,使洪河水尽快排出去。”
秦大人点点头,经过两日的相处,他对萧钰也多少有些了解。他并非京都那些世家纨绔,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是个吃苦耐劳的好孩子,真是后生可畏啊!他道:“我会把附近的地形再仔细勘察一番,尽快找到把水排出去的法子。”
萧钰欠身道:“秦大人辛苦了。”
“都是为了百姓。”秦大人摇头叹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正准备前往下一个地方,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竹筏划过来。竹筏上的人看清萧钰,兴奋地唤了声“公子”。
萧钰问:“何事?”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道:“这是齐侍卫差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萧钰狐疑地接过信,昨晚不是刚来了一封吗?看见信封上的字,萧钰哑然失笑。只见信封上写着巨丑的六个大字:吾夫萧钰亲启。送信那人一个没憋住,竟也笑出了声。萧钰淡淡瞟他一眼,那人心中一凛,连忙垂首敛目。
萧钰有些好奇苏杭写了什么,便当场拆了信。看到信上的“见信如晤”,萧钰一笑而过,又接着往下看,一句“一别几日妾身甚是思念”逗笑了他。她何时如此懂规矩了?知晓要自称“妾身”?
秦大人不知来人信上写了什么,却见这位平日不苟言笑的萧大人拆了信便开始笑,而后微皱了眉,脸色也越来越不好。见他脸色煞白地收了信,便担忧道:“萧大人怎么了?”
“无事。”萧钰摇头道,“在下还有要事,不能陪秦大人了,还请秦大人勿怪。”
“无妨无妨。”秦大人不在意地摆摆手,“萧大人自去办事即可。”
萧钰点点头,拱手道了句“告辞”便带着送信那人匆匆离开了。
秦大人看着远去的竹筏摇了摇头,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萧大人竟如此紧张。
萧钰神色匆匆地回了住处,刚进了大门,便有人迎面走来。
“表哥,你不是陪秦大人去勘察洪河了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来人正是徐蘅。
萧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越过他继续往前走。徐蘅见状,连忙跟了过去。
“你去请和何知州过来!”萧钰面无表情地吩咐一旁的侍卫。
“表哥,究竟发生何事了?”徐蘅见他神色严肃,担忧道。
萧钰这才把怀中的信拿出来递给他,徐蘅看到信封也乐了,若不是此刻萧钰的脸色实在太差,他一定会大笑三声。
徐蘅不敢耽搁,连忙把信掏出来,一看之下,脸色微变,越往下看越是心惊,看完之后,也是脸色煞白。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表哥,表嫂这是在与我们开玩笑吧。”
初看此信时的震惊与慌乱已经平复,萧钰淡淡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徐蘅只觉得心一路往下沉,一时竟无法反应。萧钰把信拿过来,重新折好放进怀中。
没多久,何知州便着急忙慌地赶来了。见到萧钰连忙行了一礼,堆着笑问道:“不知萧大人找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何大人请坐!”萧钰指着一旁的凳子道。
何知州道了谢坐下,又问了一遍:“萧大人找下官可是有事?”
萧钰不答反问:“不知米粮还剩多少?”
“怕只能支撑两三日了。”何知州忧心道,“不知朝廷的赈灾银何时能到?”
“何大人无需担忧,赈灾粮不日便能到达沥州,只挺过这两日便可。”萧钰道。
何知州松了一口气,“如此下官便放心了。”
“何大人,”萧钰看了一眼神色轻松的何知州,又道,“史料记载,前朝庆元三年,泯河决口后北流,对河北为害甚大,盛夏苦疫,河上役兵病死相继;庆元六年,浙西大水,七月,苏州疫疾死者,日有五七百人,湖州贫人入城,死者相继;元丰六年八月,五万人开修温县大和陂,既而雨水、瘴疫继作,死者甚众;太|祖攻前朝时,引汾水灌太原城,会岁暑雨,军士多疾疫。[1]”
萧钰越说,何知州脸色越差,待他说完,竟是坐立难安,额头冷汗直冒,他颤声道:“萧……萧大人,您此言何意?”
萧钰笑,“何知州竟不知吗?”
何知州起身对着萧钰行了一礼道:“依下官之见,此事还需及早奏请皇上。”
一旁的徐蘅冷笑,“要你们这些官员何用?一有事便奏请皇上,都不会自己想想办法吗?且我们也是推测,若是疫疾并未出现,那岂不是欺君之罪?”
何知州的脸瞬间僵硬,虽说徐蘅并无官职在身,可他与萧钰一同前来,又是徐太傅的小孙子,且与三皇子交好,他也不敢得罪。只好道:“依萧大人之见,我们该如何做来?”
“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萧钰淡淡道,“本官这里有几个法子,还需仰仗何大人实施。”
何知州慌忙摆手道:“不敢不敢,萧大人请讲。”
萧钰道:“请何大人贴出告示,告知百姓以下几点:第一,外出回来,必须用热水沐浴;第二,若家中有发烧者,及时送去隔离区;第三,死者的衣物必须烧掉;第四,不得食用已死动物尸体,如有违抗,立刻逮捕;第五,死尸必须运到山上掩埋焚烧,如有违抗,就地正|法!布告必须写的浅显易懂,何大人可派人在多处张贴布告,并请人每隔一段时辰大声朗读布告内容,亦可使人四处宣读。总之,务必保证每一个人都通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