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往前走了一段路，又先后转了两个路口，终于走到了延月楼所在的街道。
看着眼前的景象，赵苏杭呆立当场。再往前几步，就能踩到尸体。各种各样的人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有老人，有孩子。遍地血污，还有隐约的呻|吟声传来。有的人，她离开之时还见过，他们有的驻足在小摊前，与摊主讨价还价；有的因为卖出一个香囊看着手里的铜板傻乐；有的与同伴追逐嬉闹，之前好看如今沾满血污的五色丝线没能保他们安康。之前的小摊也被砍得乱七八糟，各种各样的东西散落一地……她闭上眼掩去眼中的悲悯，深深吸一口气。
感觉心中的窒息感稍微散去，她缓缓睁开眼，目光逡巡一圈，定在延月楼门前一道挺拔的身影上。
萧钰如有所觉，转头看来，她一刹那泪如泉涌。他定定地看着她，感受到她全身散发出的悲伤。即使相隔数十丈之远，即使有帷帽遮挡，他像是一下看进她的眼，他就是知道。没有丝毫犹豫地，他拨开来回穿梭的士兵，穿过满地伏尸，向她走来。
赵苏杭就这么看着他，目光随着他的身影移动，一动不动地，直到他在她面前站定。两人默然无语片刻，忽地，萧钰一把把她揽进怀里，赵苏杭啜泣出声。
他把她的帷帽摘掉，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她身材娇小，只到他的腋下，没多久，他感觉到胸前一片湿润，竟是她的泪浸透了他的衣服。他第一次看见她哭。
感觉到她不再那么悲伤，萧钰轻轻搬起她的双肩。赵苏杭情绪平复不少，也发觉自己干了什么事，有些窘迫地低着头，两只脚尖相互摩擦，就是不看他。
萧钰轻叹一口气，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涕泪纵横的脸。又轻叹一口气，伸手抹去她的泪。看着她哭肿的眼睛，怜惜似得轻轻摩挲着，末了，在她额头轻轻印上一吻。
齐悦惊恐不已，何时见过他家公子如此温柔的模样？还是对一个女子？竟然旁若无人的……吻她！
“不哭了，嗯？”萧钰低头注视着她的俏脸，声音低沉温柔。
赵苏杭羞愤难当，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看出她的窘迫，萧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又极快隐匿。拿过秋月手中的帷帽重新给她戴好，牵着她的手往延月楼走去。
感受着他温暖的大手，眼睑处被他摩挲过的地方似乎还留有同样的温度。看着他柔和的侧脸，赵苏杭心中涌动着莫名复杂的情绪，不自觉地回握他的手。走在前面开路的萧钰，嘴角浮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终于，到了延月楼门前，他们站在了萧钰刚刚站过的位置。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儿，赵苏杭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看着来回搬运尸体的士兵，她问：“这是怎么回事？”
“刺|杀！”萧钰的声音淡淡的。
“怎么会这么严重？”死的人太多了。
萧钰默然，他来的时候，禁军已经赶来了，局面也已得到了控制。听人说那些杀手乔装成竞渡者，一上岸便疯了一般砍人。不论男女老幼，贵族庶民。还有伪装成看客和小摊贩的杀手。他们心狠手辣，见人就砍。原本人就集中，负责治安的禁军都在外围，一时场面混乱，死伤无数。
赵苏杭看到一个士兵手中拖着一个青年男子，心里一阵悲悯。她出去时还在他的摊前买了扇子，如今他已是一具毫无生气的死尸。
“国公府如何？”她问。
“死伤不多。”萧钰依旧看着前面，声音平静无波，“我们府带来的侍卫多，且又在四楼包厢，还算安全。”
那就好，她无声地点点头。虽然萧钰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可她却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哀伤与愤怒。
感觉手中的小手用力地握了他一下，他低头对她安抚一笑，便牵着她的手穿过一楼大堂往上走。一楼已经残破不堪，到处杯盘狼藉。有不少桌椅都被损坏，辨不清的酒菜洒的遍地都是。此处刚刚必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斗争，有人正在清理。
“对了，”萧钰突然停步，“告诉你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章节名是端午暴|乱，接过刚弄上来就被锁了，暴|乱俩字不能出，只能换个了。
大|麻烦，大|麻给我和谐了，太|安静，太|安给我和谐了，形形色|色，色|色给我和谐了。真心觉得好严格。早上起来发现这章竟没过审，是什么感受？
第17章 苏家败落
赵苏杭也停下看他，听见他说：“苏府好像有几个人受了伤。”
她心脏一阵紧缩，急急道：“难道是轩弟？”看见他摇头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苏庭轩，其他人她不在意。
“是苏庭枫和苏庭雨。”他道，现在苏二爷已从苏府分出去，已经不能称呼苏四少爷和苏五小姐了。
“严重吗？”她们站在二楼拐角处，似乎挡了别人的路，便继续往上走。
萧钰摇头，“并无大碍。”
“那便好。”赵苏杭道，“过几天去探望他们。”
萧钰没有反对，她和苏庭雨交好，去探望她也无可厚非。
三楼包厢的门都开着，不停有人进进出出，还有压抑着痛苦的呻|吟声传来。往里面看去，隐约能见到有大夫在为人包扎的情景。很多受伤的人都被暂时安排在三楼和四楼的包厢里，进行简单的处理。
萧钰带着她走进定国公府的包厢，毫不意外地，里面挤满了人。二人去给袁氏打招呼，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也是，经历了那样一番血|腥的场面，就是没有受伤也吓得不轻。旁边的萧玉莹神色有些恍惚，脸上泪痕犹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连见到苏杭也只是略微点了下头，没了平日的骄横。赵苏杭感觉有些奇怪。
见萧府整顿的差不多了，萧钰便提议先行回府。众人早就不想待在这里了，自是没有异议。下了楼，萧钰与一个统领模样打扮的人打了声招呼，便与萧钧一起安排着萧府的人上了马车。
直到回到萧府，众人才完全放下心来，都像历了大劫似的神情疲惫，也没什么闲聊的心思，便各自回住处了。
萧钰与赵苏杭回到东篱院时，午饭已经准备好了。两人沉默着吃了午饭，看着坐在一旁喝茶的萧钰，赵苏杭如坐针毡。回府之后，她便觉得萧钰情绪不对，却不敢开口。
萧钰又瞟她一眼，放下茶杯，淡淡道：“过来！”
赵苏杭眼皮一跳，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在离他一步远处站定。
“过、来！”萧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犹豫再三，还是慢慢吞吞地上前，刚走了半步，一个大力袭来，她被人拽住了胳膊。轻轻一个旋身，她已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赵苏杭心跳如鼓，虽然很诧异，却不敢抬头看他。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她有些无措。
萧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赵苏杭低眉敛目，神情淡漠下掩饰她一颗激烈跳动的心。萧钰捏她下巴的手用了些力，她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就像扫到了他心上。他淡淡开口询问：“为何不听我的话？”
赵苏杭不解的眼神看向他，他好心提醒：“那天我说过你要跟着我的。”
“哦！”赵苏杭恍然大悟，心虚地解释，“我今天要去宝和斋取东西嘛！也不知道你何时从宫里出来。”今日虽说不用上朝，可他们要进宫陪皇上观看龙舟赛。
“你可以等我回来陪你去！”萧钰不为所动，虽说他今天去的确实有些晚，可他并不想承认，谁让她把自己说的话当耳旁风？
赵苏杭眼神染上悲悯，语气黯然道：“若我今日在延月楼等你回来，怕是也出了事。”
捏着她下巴的手倏地一紧，她柔嫩的肌肤有些疼痛。赵苏杭不自觉地皱眉，“萧钰，你弄疼我了。”
闻言，萧钰眼中的惶然消散，手也松了力，专注地看着近在咫尺那人。忽地，赵苏杭睁大了眼，看着越来越近的俊颜，满是惊异。
微凉的触感传来，萧钰的唇瓣紧覆上她柔嫩温软的双唇。发觉她微微的挣扎，萧钰口中泛苦，正欲离开，她却微微启唇。萧钰心中一喜，揽着她腰的手臂收紧，让她更加贴近自己。他的吻比上次好了很多，不再是笨拙的啃咬，赵苏杭想，好像越来越温柔了。
两人唇齿相依，呼吸相缠，分开时，都有些呼吸不稳。赵苏杭趴在他的胸口急促地喘息着，刚刚的长吻足以令她窒息。萧钰环抱着她，不自觉地收紧力道，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喘息。
赶到延月楼却没看见她的身影时，他心中的惶恐与茫然不是假的。站在延月楼门前看见她平安无事地出现时，他心中的喜悦与庆幸亦清晰分明。看见她涕泪纵横的脸时，他心中那钝钝的疼痛至今仍在。刚刚亲吻她时，心中蜜一般的甜。一切的一切，他无法欺骗自己，他把她放在了心上。
两人除了初见时的剑拔弩张和他那次失控以外，一直都是和谐相处的。她时而乖张、时而温顺。她很聪明，什么都一点即通，可在面对他时，会时不时地犯迷糊。他一直觉得她被自己吃的死死的，却不想自己已在一点一滴的相处中上了心、动了情。他总觉得她能窥探自己的心思，准确地掌握着自己的喜怒哀乐，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惹，什么时候真的生气。他相信她也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