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们劝陛下不要悲观,既然安排他们探听到此消息,就是上天给他们机会提前部署防范。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一定能想出解决之法。
几日后沅使进入大祁国都,来到皇宫,他们的说辞和先前副将们听到的一致。大沅欲再借助大祁攻打大昱,事成后,大祁割让东南十座城池给大沅,两国永修百年之好,来日养精蓄锐再一同派兵吞并大昱。
大祁君主对沅使礼遇有佳,奉若上宾,但就是迟迟不给出准确答复。
沅使在大祁国都大吃大喝之时,大昱丞王正率兵朝大祁国都攻来。奇怪的是丞王所到之处并未引起战乱,他还放话说,连续战乱大祁城池残毁,土地荒凉萧条,百姓民不聊生,并未是大昱想看到的境况。他愿不带一兵一卒,只身前往大祁国都觐见大祁君主,与其和平解决此战事。
陈君昊死后,大祁犹如少了一只臂膀。大祁人对大昱的丞王恨之入骨,恨不能生啖其肉,将其挫骨扬灰。
不过那厮说的话,倒有几分道理,正中大祁国君下怀,他也不愿看到昱军攻占其城池,鱼肉其无辜百姓。既然那厮狗胆包天,敢以身犯险,他又什么不敢见他的。只是此人骁勇善战,最是诡计多端,也不得不防。于是大祁国君命人带话给丞王,令其不带一兵一卒,卸下铠甲武器,布衣简装进城。
陆予骞收到大祁国君的回复,精神奕奕,开心不已,然而有人却忧心忡忡起来。
真的,女人真的不适合残酷血腥,而狠戾无情的战场。当言语知道陆予骞要只身入敌营,便日夜寝食难安,只觉得他是疯了。
他攻占大祁城池,杀戮大祁将士,齐人恨他入骨。不带一兵一卒已经是极限了,还不让他带武器,大祁这哪像是诚心谈判?分明是要他羊入虎口,去送死!
陆予骞明白言语的心思,他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跟她解释。
重逢后的这些日子,两人朝夕相对,言语对陆予骞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她心里很清楚,平时私下里他对她百般宠爱包容,但遇到这种大事时,她阻止不了他的计划。
事实上,就算她能阻止得了,她也不能阻止,因为这是陆予骞肩上担负的使命与任务。
大昱将士深入敌国长期作战,粮草供应劳民伤财,将士身体疲惫,战斗力下降,还有大沅虎视眈眈,等待着渔翁得利。作为一军统帅,陆予骞必须想办法,以求在损失最少的情况下速战速决,只身犯险实属无奈,但也是最快且达成最好效果的法子。况且她也不想再看到鲜血横流、尸横遍野的战争场面。
他的心机谋略令她佩服,虽然担忧避不可免,但她也相信他的应变能力。除此以外,她还有些愤愤不平,她鼓着腮帮子,为他打抱不平,“你四哥不也在这里嘛,他为什么不去?他是哥哥,理应挡在弟弟前面。”
陆予骞闻言冷笑一声,捏捏她的鼻子,“他不拿我做挡箭牌,已是善心大发。要他替我挡风险?简直笑话。”
言语心下黯然,为陆予骞的兄弟情,感到悲哀。他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轻轻的在她的脸颊上来回摩挲,软糯着声音笑说:“无关紧要的人,我不在乎。我有你,有你一人爱我,关心我,替我担忧,就足够了。”
她抓起他的手,细细的亲吻他掌心里的刀疤和老茧,温柔低语,“对,你有我,我的心永永远远黏在你身上。”收拢双臂紧紧抱住他,怅怅温言:“你安心去,可以想我,但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你一定得注意安全。”
他闻言什么都没说,褪去她的衣衫,与她抵死纠缠在了一起。
……
陆予骞进大祁国都的前一日,从大昱的洪州边境传来消息,不知是何原因,大昱和大沅同盟翻脸。大昱睿王的兵马与大沅正在激战,睿王以少胜多,大沅丢了一座城池。第二日,沅使再次入齐宫,催促大祁国君快些拿定注意,两国签订协约后,大沅即可派兵协助大祁。
同盟国之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说翻脸就翻脸。大祁国君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轻易上当。他心道,这一定是昱沅两国合力上演的苦肉计,目的就是促使齐沅两国尽快签订合约。
大祁国君依旧敷衍沅使,因为他在等待着陆予骞的到来。他要看看那厮能耍什么花招,到时他权衡利弊,做出最合理的决定。
沅使进齐宫觐见的当天下午,陆予骞如约而至。当晚大祁国君设佳宴,以美人对其盛情款待。陆予骞赴约佳宴,美人婉拒,谈笑风生间,他笑言,“家有娇妻,实在无心再看旁人一眼。”
大祁国君举杯邀饮,“丞王殿下痴心一片,可谓至情至性,令人动容。”
陆予骞举杯与其对饮,谦虚地道:“哪里,哪里。本王与王妃情投意合,王妃贤淑温柔,对本王深情不渝,本王回以真爱,实属夫妻间常事一桩。家事也好,国事也罢,本王做人做事一向如此。”
借以此事转折到了正事上,陆予骞简明扼要,对大祁国君坦诚布公。他说:“本王此番前来的诚心,无需多言,您已然看到。如今时局,咱们亦心知肚明。今日您可以掳本王做人质,也可以即刻杀了本王,但能否阻止我大昱铁骑踏破你大祁山河,无需多言,聪明人一想便知。若是陛下同意本王所言,山河依旧锦绣,百姓生活安泰,您也可一世富贵荣华享之不尽。陛下是明君,许多话无需多言,您一定明白其中的道理。”
此番陆予骞和大祁国君谈判的条件是,若是大祁主动归降大昱,大昱封大祁国君为齐王,大祁国都外加周边三座城池做他的封地,从此后不再兵戎相见。若是大祁国君固守己见,坚持等着大沅派兵协助其攻打大昱,那么大昱奉陪到底。不日昱军铁骑将毫不留情的踏破大祁山河,届时大祁国君非但做不成什么齐王,而且还要受尽□□之辱非人虐待。
宴会上陆予骞把该说的,已尽可详尽的表达清楚,宴会结束,当他提出要连夜离开时,大祁国君大开城门放其离去。
为什么要放他走,因为对大祁国君来说,陆予骞绝对是个十足的危险分子。既然掳来无用,不能威胁到大昱皇帝,杀了他就给了大昱全面毁灭大祁的借口,将事情推至毫不转圜的余地。那么他想离开就赶紧敞开门让他走,否则留他那种人在城中多待一夜,明日还不知又会发生何种翻天覆地的突变。
陆予骞赶回去时已是下半夜,当时言语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听到动静,她蹑手蹑脚的赤脚下地,没走几步陆予骞的笑脸,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呢,结果还真是他回来了!意外之喜令她兴奋不已,她跑过去跳到他身上,双腿紧紧盘绕着他的腰跨,双手捏捏他的脸颊,语气欢快地说:“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家宝宝,真厉害。”话音未落,嘟起了嘴巴贴上了他的唇。
他双臂托着她的臀紧抱她,一面与她唇舌纠缠,一面抱着她往床边走去。
气喘吁吁间,两人一同跌倒被褥上。她揽臂圈着他脖颈,关切地问:“累不累?我帮你准备热水沐浴。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他说:“不饿。是有些累,阿笙去备热水了,你帮我洗。”
她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与他顶顶脑袋,乖巧笑说好:“但你要给我讲讲经过。”
他回顶她的脑袋,磨蹭磨蹭她的额头,然后趁阿笙提热水来之前,简明扼要的跟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后来阿笙提来热水,她帮他宽衣解带。进入浴桶后,他背靠桶壁,脑袋仰在桶沿上闭目养神。她坐在他怀里,往他身上撩水帮他擦洗,“你觉得他会同意吗?亡国君唉,若是贪图富贵苟且偷生,死后还有什么颜面见列祖列宗。如果是我,哪怕是到了最后一刻,哪怕只有我一人,只要我还喘气,就一定会顽抗到底。”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完全能说到做到。他一面闭目养神,一面解答她的疑惑,“所谓因利而制权,如果是你,我也不会走这一步棋。
大祁兴宗皇帝英年早逝且膝下无子,现任国君是其侄子。此人心思根本不在治理国务上,他荒淫颓靡且向往自由,惯好离宫四处游玩。你说这种贪图享乐的人,是愿意顽抗到底呢?还是会打着为黎民百姓着想的旗号,为免于他们身处战乱的水深火热之中而投降,做个快活逍遥的一城之主?
至于有无颜面见地下列祖列宗,如果他心中有这个意识,还会沉迷酒色日夜笙歌,不理政务,任由大祁颓败下去?
再说一个国家的由荣转衰,也不是一代君主的责任,要说无颜面见祖宗,比他更无颜的是故去的兴宗。大祁本就千疮百孔,落在谁手里都难以转圜,他比你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若归降,表面上看功大于过。况且谁管他如何想的,他没有选择,必须给我归降。”
如此自信狂傲?她目光诧异,温和的提醒他,“你的分析,听起来是头头是道。可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如此自信的确定,他一定会按照你规划的路走?万一此国破家亡之际,他心中的荣辱感被唤醒,身为一国之君的责任感被激发出来,就算个拼个粉身碎骨,也要跟你顽抗到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