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过身，先行走在她身前。
在初柠没能看见的地方，男人蹙着眉，抬起头揉了揉眉心，轻微而短暂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太突兀了。
活了二十几年，还没这么毛躁过。
简直算是鬼使神差。
看她在面前蹦跶着跳啊跳，竖着眉软绵绵和他生气的样子……
想亲的，不止是额头。
……
然而。
在初柠这边，看到的和体会到的，就是徐景致堪称莫名其妙地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后很快离开，接了个电话又面色深沉，冷着脸上了车被送回基地后，依旧是面瘫又冷漠。
情绪反常得像是他来了大姨妈。
初柠处在被徐景致牌低气压支配的恐惧中，瑟瑟发抖又磨磨蹭蹭地洗了个澡，收拾干净自己后趿拉着拖鞋下楼，本想点个外卖，顺带看看下一场的JQ战队的比赛录像。
训练室里空无一人。
她四处看了看，也没找到徐景致的身影。
咕哝着“这个人跑哪去了”，初柠翻了个白眼，从数据分析师枸杞的电脑里调出JQ的文件夹，拷贝到自己那边，抱着膝盖在电竞椅里坐下来，点击开始播放后，才一边听着解说叨叨BP阵容，一边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开始思考自己吃啥。
肚子空空的，饥饿感笼罩着她。初柠动作顿了一下，摸了摸下巴，隐约想起刚才在火锅店那好像听到奶片吐槽徐景致动都没动两筷子……她翻开通讯录，找到徐景致的电话，拨过去，对面很快接起。
初柠：“我叫外卖，你吃什么？”
电话那边有呼呼的风声，徐景致默了默，在初柠的追问声“你现在不在基地在外面吗”中，淡淡地“嗯”了一声，才说：“不用叫，我给你买了，十分钟后回到基地。”
“还有，我冲了红糖姜茶在你桌子上的保温杯里，你现在喝了，待会吃饭。”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沙哑而低沉，“看见了吗？”
啧，语气跟哄小孩一样。
初柠的脸刷一下红了，含糊地应了一声“看见了看见了”后挂断电话。这时她的目光才注意到她桌面右上角放着一只黑色保温杯，打开之后闻见了那熟悉的味道，她皱着眉头刚把姜茶喝下，门口那边已经有响声传来，接着是脚步声，徐景致的身影出现在训练室门口，两手提着满满当当的一大堆东西。
“姜茶喝了吗？”徐景致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才别开眼看了一眼保温杯底，发现被喝空后满意地眯了眯眼，大手一伸拍了拍她的头，“想吃糯米粥还是馄饨？”
初柠：“？”
“粥是甜的，馄饨是咸的。”他难得有耐心，解释道，“现在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良久没等到少女的回复。
他垂下眼，只见初柠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放在桌面上的东西，目光直达之处，正是他拿进来的L记甜品盒……他拍拍她的头：“蛋糕饭后才能吃，现在，先吃主食。”
初柠：“哦。”
“那我要糯米粥。”初柠翻了个白眼鄙视他这莫名其妙的哄小孩的语气，把打包盒拉过来，自己擦了擦配备的一次性汤勺，开始安静如鸡地喝粥。
男人随即也在她对面坐下来，把她挑剩下的那份馄饨打开，刚掰开筷子，就看见对面的少女抬起头，一脸期期艾艾地喊他：“队长……”
徐景致：“你也想吃馄饨？”
初柠：“不是……”
她低下头，继续喝粥。
能感受到徐景致的目光在她身上又停留了一会，才慢悠悠地收回去了。
她桌面上的电脑还在播放着JQ今年闯入春季赛总决赛和LND战队鏖战五局的视频。
LND势头很猛，打法很秀，但同样的，JQ也在总决赛上打出来无数亮眼的操作和表现，至今为人称道。打满四局后，双方的比分双双来到2，双双拿到赛点局。
但最后一局，JQ战队不知道是心态不稳还是怎样，ADC和辅助都出现了巨大失误，最终LND是以3:2的战绩打败了JQ，拿下冠军。
这时候，解说正在讨论第五局的BP阵容，解说的声音是此时此刻，安静的训练室里唯一的声响——
【解说员A：好的，那么话不多说，我们来看双方决胜局的BP，啊，JQ这边是Ban掉了李白和露娜……针对一手LND的阿莫的英雄池，但我们不得不承认，阿莫这个人真的很可怕，英雄池Ban都Ban不完，JQ只能尽力去做出一些努力。】
徐景致抬起眼，目光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看她深埋着脸，面色绯红，脑袋都快一头扎进粥碗里去了……他顿了顿，平静地问：“在看什么？”
初柠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把屏幕转过来：“看JQ的比赛录像。”
【解说员B：啊JQ的第三个Ban位，给到了李元芳，而LND这边，依次Ban掉了马可波罗、杨戬和花木兰！干将莫邪和芈月都放出来啦，阿莫和Pei的干将莫邪使用得都很精湛，不知道今天我们是否有幸能看到他们中谁的一人使用干将莫邪……】
徐景致“嗯”了一声，表情寡淡地低头，舀起一勺汤。
初柠紧绷着一张脸，皱了皱眉，又松开，又皱眉，如此周而复始地重复了几遍后，少女眼巴巴地盯着面前吃饭吃得很认真的男人，嘴唇嚅动了几下，扬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又叫了一句：“队长啊……”
男人垂下的眼睫轻轻一动。
“你刚才说的盖章什么的，是……是认真的？”少女犹豫又狐疑，结结巴巴的，面上的表情也是花样百出，说不清楚她的真实想法，“还是……”
“不是。”他抬起头。
打断了她未说出口的“还是在开玩笑”，初柠就像被自动消音了一样，僵硬着姿势直视着他，直到他摇摇头，重复了一遍，“不是认真的。”
初柠：“……”
她就像被谁封住了穴道一样，连动都没有动，良久过后，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埋下头，右手舀起一勺糯米粥塞进嘴巴里，断断续续地埋怨他：“开这种玩笑，真的很无聊……”
男人停顿了一下。
低沉沙哑的声音随即传来，带着十二万分的认真：“也不是在开玩笑。”
初柠：“……”
“？？？”她顶着一张黑人问号脸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基地大门口那边已经有声响发出，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还有VC的大声嚷嚷：“初柠你睡了没啊？我们给你带了热的姜撞奶！”
徐景致皱起眉，一脸不悦地低下头，舀起一粒馄饨，目光落到她桌面的电脑屏幕上，JQ和LND的第五局比赛已经开打了，热热闹闹的粉丝加油声中，VC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随即在门口停住脚步。
VC：“你们俩，吃上了？我们还给你们打包了热汤面！初柠，你的姜撞奶喝不喝？”
初柠抬起头，举了举爪：“喝，谢谢啊！”
“客气啥？”VC嘿嘿一笑，凑过来看了看电脑屏幕，“哇你们不要这么勤奋吧？吃饭就好好吃，还看什么复盘？”
徐景致冷着一张脸放下筷子，把打包盒收拾好，扔进垃圾桶里，轻飘飘地拍了拍VC的肩膀。
“你也要看。”男人低声说，“看完第五局，分析分析JQ失误点都有哪些，写成心得交给我，不少于一千字，明天晚上之前我要收到，听到没有？”
第48章 四十八点奶油
第二天, 因为惦记着复盘录像还没看完, 初柠一大清早便从被窝里爬起来, 睡意朦胧地端着杯咖啡走进训练室，然后就看到他们家辅助戴着耳机看录像, 一边咬着笔头, 愁眉苦脸地对着一张白纸发呆。
初柠：“……”
她走过去, 一只手扯下VC的耳机：“队长让你写你还真写？”
“不写不行啊。”VC阴测测地抬起头, 眼泪汪汪地试图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 “不写的话, 你知道徐哥会怎么搞我这个可怜的辅助吗？他能做出游戏场上卖我三次, 不带回头的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这都还算轻的，我之前直播的时候和徐哥还有Cha三排，就手滑蹭了徐哥一次兵线，后来他跟我说‘VC你走上去两步卖一下演一演拉过来我输出’，我真去了，拉过来后，他直接开疾跑跑掉啊, 卧槽卖队友竟然有卖到这种程度的，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有没有？弹幕嘲笑我了两个月，说我天真, 我真的很天真吗？”
“喔。”初柠点点头, 听VC这么叨叨了半天, 想起徐景致掏出来一次她能折寿十年的庄周, 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把耳机抽出来戴上，“那天真的你要保重啊。”
VC张了张嘴，还想继续在她面前控诉徐景致那个坏人，这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进来，单手端着一只瓷杯，他冷淡漠然的声线在训练室里尤为清晰：“在说什么？”
VC迷茫着脸，用了一秒时间反应过来，立马埋下头假装自己很认真地在写心得：“忙着完成您给我布置的任务呀，我得用我拙劣的文笔润色润色这个语句，争取拿个诺贝尔文学奖没问题！”
“那你好好努力啊未来的大作家。”徐景致勾了勾嘴角扔下这句话，眼也不斜地走到她身边，手指敲了敲她的桌面，见她没有反应过来，直接伸手把她耳机摘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