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崇施了几针,见小孩脸色越来越青紫,正六神无主之际,见珩皇叔如此说,便迫不及待地把闵世子交到顾琉沙手上,一面愧疚,一面又想看眼前这个小姑娘到底要如何救人。
只见顾琉沙接过闵世子,立刻便把他放在她膝盖上,让他的身体平躺,微微向下倾斜,一下一下地按压他的腹部靠近贲门的地方。
“正在此时,不知谁突然尖叫道:“珩皇叔,你不可以把小世子的安危交给一个军妓!”
四下顿时一片哗然。
原来这姑娘是军妓!众人惊诧万分。
“没错她就是早前神鹰军俘获的胡国军妓!”杜凡霜站在二楼的回廊上,朝大伙朗声道,见众人惊诧不已,杜凡霜的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得意,她就是要那贱女人身败名裂,臭名远播!
“她真的是那个军妓!”很快便有人附和了。
杜凡霜更是得意地笑了起来,不过当她看见站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朝她淡淡瞥来时,杜凡霜立刻收住了笑。
但她的目的已达成,接下来便是众人不屑的谩骂与鄙夷,而就在杜凡霜心急等待时,方才附和她的那个中年莽汉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她就是那个救了神鹰军三千将士的胡国军妓!俺家狗嘴就是她救活的!姑娘请受在下一拜!”
不少人对着当日在神鹰军发生的瘟疫都有所耳闻,在场有好几个人的亲属也曾受过顾琉沙的恩惠,如今正主在此,那几个人纷纷朝顾琉沙跪下。
众人莫不投以感激的目光,赞扬声,感激声阵阵传来,但顾琉沙却恍若未闻,因为她此刻正在全神贯注地施救,卧膝刺激似乎对小孩不凑效,她必须尽快换另一种方法。
而就在这时,人群中又传出一声尖叫,与方才的喧哗不同,那尖叫十分惨烈,好像带着浓浓的恐惧,从楼上可以清楚看见,站着的人群中,突然有人莫名其妙地倒了下去,紧接着又倒下几个。
“刺客!是刺客!”
尖叫刚落,几个黑衣人便从四面八方冲了进来,人群的尖叫登时变成了惨叫,密密麻麻的人群好像发了疯般往药堂的四个出口冲,但四个出口一早被黑衣人封锁了,于是人群又惊惶地折了回来,四面八方地不断横冲直撞,黑衣人却不管不顾地见人就杀,见人就斩,惨叫声哭泣声顿时此起彼伏,妇人小孩皆无一幸免,乒乒乓乓的,场面很快便陷入了混乱之中……
“不要让人打扰我!”顾琉沙冷冷地吩咐,也不知是对谁说的,抬头看眼已经吓傻了的姜嬷嬷,“你来帮我一下。”
许是顾琉沙的太过冷静太过专注,这种临危不乱的情绪深深地感染了她,姜嬷嬷连忙抹干眼泪,“好!要怎么做,您尽管吩咐!”
萧珩执起腰间的软剑,很快便和刺客打了起来,一面留意顾琉沙这边的动静,一面与刺客周旋,还要兼顾冲过来的人群,一时间也颇为吃力,但总算为顾琉沙腾出一小片安宁之地。
顾琉沙却完全没留意到身边的刀光剑影,因为她此刻把所有精力都投在小孩身上,她让姜嬷嬷先将小孩架起来,然后自己则快速熟练地从小孩的身后抱住了他,用双臂围绕小孩腰部,一手握拳,拳头的拇指侧顶在小孩的上腹部;另一手握住拳头,分别向上、向后猛烈挤压小孩的上腹部。每挤一下便快速放松,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姜嬷嬷都快要绝望了,她担忧地看着顾琉沙,而就在这时,一道冷光朝她们刺来,是刺客的剑!
那剑是冲顾琉沙飞来的,珩皇叔虽武功不俗,但刺客的数量越来越多,他正被十来个黑衣人纠缠住,以一敌众,终究是挪不开身。
姜嬷嬷也懂一些武功,但无奈她的双手正扶着昏迷的小世子,而且如今正是生死攸关之际,她不敢放开手,也……不想。
小世子绝不能死!
眼见剑快要到达顾琉沙的太阳穴,顾琉沙却依旧一下一下地挤压小孩的腹部,满脸视死如归的决绝与释然,哪怕是死她也绝不放弃!
当杜陵北从雅间走出来时,一颗心吓得差点跳出来,以他的功力,他的速度,要救人非常难,而且他还要保护杜凡霜的安危,杜陵北抬眼瞥向焱印,见他也被黑衣人围攻,无奈之下不由叹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杜凡霜却兴奋得涨红了脸,两眼更是掩饰不住,放射出狠戾的目光,刺死她!刺死她!
就在这千钧一发中,小孩突然一阵干呕,然后哐当一声,他喉咙里的异物终于吐了出来,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小白马。
顾琉沙心中一酸,整个人虚脱得坐在了地上,似有所觉,她侧面凝视着利剑,哪怕死,她也无悔了,因为她已经向大家证明了她不是那等冷血无情之人般,她向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她的祖父,她的哥哥证明了,她不只在乎金钱与名利,她也有她的身为医者的风骨。
临死前,过往的一幕幕尽都浮现在她眼前。
以前她从不叫顾以森哥哥,每次见到他不是喂,就是嘿,她将自己的感情埋藏得很深,直至那天,她失控了,而他却消失了。
她曾经很彷徨,觉得生命中似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直至今天,直至此刻,她终于可以正视自己的情感了,她的情感并不可耻,她对顾以森也不是爱恋,而是亲情的依恋,是妹妹对哥哥的一种信赖,并不是那种她想当然的情感。
真好,临死的这一刻,她终于想明白了,那么,顾以森也就不用再逃避她了。
顾琉沙淡淡地勾起了唇角,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凄美,剑已达她的眉心,而她……
却笑靥如花。
一如他们最初的相遇,她站在漫山遍野的杜丹树下,笑靥如花,“公子,请问瀎濛国怎么走?”
“阿沙——”锦衣男人撕心裂肺地叫着,可惜要救已经来不及了!
焱印的心头一跳,好像有什么突然闯进了他的心底,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翻起了衣袖,卷起了狂风,整个药堂瞬间纸刃漫天,案台上的纸张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碎成了指甲大小的利刃,利刃又盘旋纷飞,好像一条龙卷般从案台上席卷整个药堂,所有人都不得不停下来,用袖子挡住眼睛。
如雪的纸刃很快凝聚成一条道纸墙,挡在了顾琉沙的面前,焱印飞身而至,紧紧地楼住了她的腰,利剑穿纸而过,纸墙飘飞,绚烂得好像漫天雪花,顾琉沙呆呆地看着焱印,发现他的双眼很深邃,眼梢微扬,上翘,看她的时候仍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但他那碎冰裂纹似的瞳孔里暗藏着深夜一样的漆黑……他竟是如此的夺目。
面对顾琉沙的呆滞,焱印懒笑道:“怎么,很感激是么?感激的话便以身相许吧。”
未等顾琉沙回应,几名黑衣人便持剑飞来,本以为要收割几条人命,但那几名黑衣人却一见他便收剑闪了开去,而正此时,萧珩刚好朝他看来,纱帷被风吹起了一角,他的目光冷厉似带着些许质疑,焱印懒得解释,一个旋身便将顾琉沙带上了二楼。
顾琉沙依旧呆呆地看着焱印,傻傻愣愣的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沉静透彻的双眼此刻也布满泪水,其实她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只是方才……她真以为她要死了。
焱□□中微微一动,条件反射地抬起了手,往她脸颊轻轻一捏,力气不大也不少,却充满了调侃与戏谑,就好像顾以森当年捏她脸颊一样。
顾琉沙鼻子一酸,眼泪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好像把她上辈子及这世的委屈通通哭了出来,包括母亲的死,包括顾以森的失踪,包括父亲的冷眼,包括祖父的期待,包括顾宅所有人的冷嘲热讽……
她今天似乎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可以大声地宣布,她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她也可以做一个有血有肉的医生!不只为金钱与名利,她也可以豁出生命去救人,她也有作为医生的良知!
她一直知道自己很渴望活下去,但方才她真的视死如归,只为救一个毫无瓜葛的病患。还有,顾以森,你不用再逃避了,快点滚回顾家吧!
顾琉沙开始只是低低的呜咽,到最后越哭越委屈,索性嚎啕大哭起来,哭得稀里哗啦,好像小女孩般,将心底的难过统统哭了出来,哭得天昏地暗,哭得忘乎所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在这场莫名的灾难中死了爹娘。
“喂!”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顾琉沙不耐烦地把那只多管闲事的手拍掉,“别理我,让我哭!”
“喂,我说,你到底哭够没?你把我的衣袍弄湿了!”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悦,”本王的一套衣衫比你的药费还贵,你确定你要继续哭?”
焱印浓眉紧皱,这女人在他怀里哭了半个时辰了,混乱都收拾好了,她还要哭到什么时候?
随着她的哭,他的眉也皱得越来越深了。曾几何时,他以为这个女人很坚强,很耐摔,有时坚强到让他忘记了她其实只不过才十五六岁,他脸上虽表现得很不耐烦,但心里其实也并没有多讨厌,这种感觉真的……让他感到很困惑。
顾琉沙闻言果然不再哭了,皱皱鼻子,眨着眼睛,一抬头便看见他绛紫色的锦袍湿了一大片,上面还有自己的眼泪和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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