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沝是被丫鬟绿绮强行从床上摇醒告知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的,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等她撒花表示庆祝,九九那边派来的贴身厮毛太便已不差分秒地出现在了门口,据,他先前已经在院子里等了有老长一段时间了。
厮毛太今次是奉九九的命令来请陶沝去颐景园的。因为九九点名要陶沝过去照顾他这几日的饮食起居。
陶沝听后自然当场大怒。九九这家伙此番是存心要变着法子折磨她吧?明明她现阶段也是病人,这天底下又哪有要一个病人去照顾另一个病人的道理?更何况这府里的下人多的是,就算是要找个贴心的人照顾,那也用不着她这个做人嫡福晋的去首当其冲啊?虽然她如今看上去的确是已没什么大碍了,但也不能因为这一点而剥夺了她休息养病的权利吧?!
而相对于陶沝的火冒三丈,丫鬟绿绮和厮毛太两人却是给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态度——
前者当场流露出了满脸欣慰的表情,显然是打心底里认为自家主子此番能够前去照顾九九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而后者的脸上则是除了同情还是同情。
不过,同情归同情,这家伙还是恪尽职守地将九九的话给陶沝原封未动地带了过来——九爷,福晋今次若是不去,那么他之前答应福晋的那件事便就此作废!
此语既出,陶沝当下更怒。
九九那家伙真正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他才是那件事最大的受益人,但现在却反过来拿这事儿来威胁她?可恶!他就这么笃定她一定会答应?他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陶沝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那名来帮九九传话的厮毛太,并不话,可眼眸深处却不可抑制地起了熊熊怒火。
“福……福晋,这……这都是九爷的意思……如果您不愿意,可以直接去找九爷商量……”察觉到陶沝此刻全身满满膨胀的怒气,毛太心翼翼地发着话,生怕前者会把对某人的火气就近转移到自己头上。
嘁——那家伙都把话到这地步了哪还有商量的余地?明摆着就是想借此折磨她嘛……
陶沝闻言,当即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但最终却只是从鼻子里迸出了一记冷哼,随即便点头同意了:“哼——去就去!不过只是照顾一下日常饮食起居而已,难道还能死了不成?!”
当然啦,陶沝得这是气话,只是单纯照顾一个人的饮食起居绝对还到不了要死的程度,但却不见得会是一件易事,尤其是照顾一位皇家阿哥的日常饮食起居,那更是难上加难。
在被九九呼来喝去地使唤了还不到两日的光景,陶沝便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整个人可谓是苦不堪言,累得那叫一个够呛,简直比抗战时期被抓去挖矿井当苦力还要更为悲催。而某位始作俑者——封建王朝大地主资产阶级的代表——当朝皇九阿哥则是自始自终都轻松惬意地躺在床上,安然自得地享受着陶沝为他做的各种服务。
鉴于现阶段还不能跟这家伙公开翻脸,陶沝决定暂行忍耐。
所幸九九使唤归使唤,在对陶沝的其他待遇方面倒是没有半点苛刻,各种吃穿用度全都是按照他自己的标准来准备的,而有些相对粗重的活计,九九也是遣了别人去做的。另外,九九休息的时候,陶沝亦会被允许憩一会儿。即便有时候醒来迟了,九九也从没强行叫醒过她。至于府里的其他那两名妾侍,九九也命人将她们统统拦在了园外,不准进来书房一步。
偶尔有空闲的时候,陶沝通常都会选择在外间的书架上找书看,并且,她还因此发现了一个非常重大的秘密——就是十阿哥之前曾跟她提起过的,九九的书房里果真藏有好些春宫图绘本。陶沝偶然在其中一个书架上找到之后,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每每得空便翻得那叫一个勤快外加不亦乐乎——这总算让她在照顾人的空档中找到了一点点的乐趣。
就这样,陶沝在九九的书房里一连伺候了四五日,后者终于松口放她回自己的桃花居去休息。陶沝这厢自然是千恩万谢、兴高采烈地回了房,原以为第二天一定会睡到大中午才醒来,却不料,由于前几日连续早起而导致生物钟发生错乱的关系,隔天一大早她又早早地睁开了眼睛。想起自己前儿个晚上曾再三告诫过绿绮不要过早来吵醒自己,陶沝决定干脆趁着这难得的大好清晨去园子里四处走走,没想到却也因此让她听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八卦猛料——
“听咱们九爷这几日心情好像不错,每天都笑容满面的,可是出了什么好事?”
池塘边的一棵大榕树下,一个拿着扫帚的厮正在清扫着地上的落叶,他一边扫,一边和站在他身旁不远处的、一个手里拿着大剪子的厮搭着话。因为被四周树丛挡住了视线的关系,此刻正躲在墙角处偷听的陶沝完全看不到那两人的脸。
“好事?那就没听了!不过我倒是听九爷这几日病了,点名要嫡福晋去书房照顾他,其他两位主子连想进去看看,都被九爷派人拦在了园子外面……”那个手里拿着大剪子的厮一面修剪着树杈,一面随口回答。
“什么?嫡福晋?不是吧?九爷不是对她一向都没什么好脸色的么?”
“就是啊,我听了也觉得奇怪呢!据,自从上回九爷把嫡福晋从宫里接回来以后,对嫡福晋的态度就彻底改变了,不仅每晚都留宿在嫡福晋房里,而且连其他两位主子的房里也都不再去了……就连之前听八福晋生了病,爷都没赶着去看,只在房里守着嫡福晋……我听啊,八福晋那边似乎还因为这件事而被气得更加严重了呢……”
“我的天!真的假的?看来这位嫡福晋还真是不简单呐!”
“对啊,我觉得,我们以前都是看了她呢……”
两人正着,又一个听起来有些陌生的嗓音插了进来——
“咦?你们也在这儿讨论嫡福晋受宠的那事儿啊?我刚从那边听来一个内幕,嫡福晋她之所以会如此受宠,其实就是从书上学了一些新鲜稀罕的招数,天天引诱爷与其颠鸾倒凤,行鱼水之欢……啧啧,那当真是……”
“是吗?什么招数?”拿着剪子的那名厮立刻停止修剪,凑上前来。“书上居然还有写这个的?”
“我也不清楚,是打扫九爷书房的那个路子的,嫡福晋这两天只要闲着没事就在九爷的书房里翻那些春宫图来着……”
“不是吧?”拿扫帚的厮也停止了扫地,自旁边插了一句道。
“真的!我可犯不着骗你们!路子他是每天替九爷整理书房的,他每次去看的时候,那些书放的位置都和之前不一样,很明显是被人调换过了……”
“那……九爷可是知道?”
“呵——九爷怎么会不知道?我估计啊,他正乐在其中呢……”
“可是,九爷这几日不是病着吗?”
“哎,不过只是普通的伤风受寒而已,又没多严重,那种事又怎会不行……”
“这……倒也是,我家那口子之前受了寒也……”
“而且我听啊,生病的时候做那种事,病也会好的快些呢……”
“你胡扯的吧?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怎么没可能?不信的话,你下次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
随着耳边接连不断传来的议论声,陶沝只觉得自己黑线满头。看来不光是皇宫里的那些宫人喜欢没事胡思乱想,这九爷府里一干下人的想象力竟然也丝毫不比前者逊色——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了不起就是跟九九打了一个赌,怎么就莫名奇妙变成以色事人的□女主角了?而且,最最令她郁闷的是,她偷翻九九书房里春宫图的事居然被人知道了,还被人到处传得沸沸扬扬,而她本人却还该死地被一直蒙在鼓里……
呜呜,她不过就是对古代这类描写男女那点事的书籍多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兴趣而已,这些人有必要把她想得那么不堪吗?再了,她翻那些书的目的又不是真的打算学里面的姿势去引诱什么人,只不过是想着偶尔做春梦的时候可以尝试换一种姿势用用看嘛,老用同一种姿势是个人都会腻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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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无心之举竟会引来旁人这样毫无根据的乱加猜测,陶沝原本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度郁闷起来。一路耷拉着脑袋蔫蔫地回到了桃花居,还没进门呢,就被迎面而来的丫鬟绿绮笑着告知,九九已经在屋子里等着她了。
在绿绮暧昧促狭的笑容中走到房门前,陶沝抬脸看到的却是一副极其养眼的画面——
春日暖暖的阳光透过木制的雕花窗棱,斑驳地洒在了那个静坐于桌前的清俊身影上。
桌子中央摆着一壶刚泡好的香茗,上好的青釉茶盏中正氤氲着袅袅向上的热气。
那人头上戴着的依旧是那顶缀满红缨的黑绒冠帽,而身上穿着的也依旧是那件再熟悉不过的石青色朝服,可是,当眼前这一幕平凡的景象映衬在那撒进室内的煦暖阳光的照耀下,一切似乎又变得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