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撇去这点不谈,瑶烟的这个身份好像也很古怪。陶沝记得瑶烟的这个姓氏在康熙四十五年的玉牒中是被记录为九九的侍妾之一,但等到四也就是乾隆皇帝上台后,重新登记在册的九九妻妾的名单中却已没有了她这号人物,也未曾记载她是否育有子女。那么在这期间,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死了?还是被休了?亦或是有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所以,她才会被移出玉牒……那么,如果真是这样,现在答应或者不答应她的要求,会不会也变相地改写整个历史进程呢?!
陶沝这边正想得出神,旁边绿绮见她不出声,又自顾自地继续鸣不平:“还有那个完颜氏侧福晋,肯定也是在装病博取同情,我听昨儿个九爷把福晋您抱回来以后,梨花阁那边立马就传了大夫过去瞧,九爷知道后还特地吩咐厮送了好些东西过去呢……”
“是这样吗?”陶沝喃喃地应声,脸上的表情不出是喜是怒。照这样看起来,那位完颜氏在九九心里也并不是没有半点分量的,甚至感情还不浅……不过这也对,九九之前自己好像也过,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或许,即使换作其他任一位妾侍受伤生病,他也会待她好的,就像他对以前的衾遥一样……
“福晋,您怎么了?”或许是看她这会儿一直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绿绮内心莫名开始有点发虚,忍不住怯怯试探道:“是不是奴婢现在的这些话让您听了心里不舒服?”
“呵——怎么会?”陶沝摇摇头,转过脸冲她挤出一个暖笑。“九爷他是好人,会这样做也是在情在理!毕竟,完颜氏她也是……”
话到这里,她突然顿住了,没再往继续下。
因为她瞄见窗外边的走廊上匆匆闪过一个身影,紧跟着,那身影便出现在了门边,是一个厮模样的人,陶沝定睛一看,对方是负责照顾草的庞子。
“福晋!”庞子上前来恭敬地朝陶沝行了个礼,“草已经醒了,他想见您!”
哎?陶沝听罢条件反射地一怔。她没听错吧?那死孩子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记得她前些日子每次跑去偏院看他,他都摆出一张“巴不得她快点走,最好再也不要出现”的脸,主动想见她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难不成,他是有什么话想对她?
“是现在吗?”眉心微蹙,陶沝有些迟疑地开口发问,见庞子在底下肯定地点了点头,她缓缓站起身应道:“那好吧,我这就跟你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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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陶沝一行三人踏进偏院厢房时,草正独自坐在床榻上,神情极度纠结,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听到脚步声,他立刻反射性地偏头望向门边,见到来人是陶沝,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僵滞,随即又迅速把头给重新别了回去。既不向她问好,也不拿眼看她。
陶沝被他这一与往日几乎如出一辙的开场方式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家伙究竟什么意思嘛!明明就是他主动要求要见她,现在她真来了,他居然又给她摆出这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态度!难道这当中所谓的“主动”其实是庞子的谎?
这样想着,陶沝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庞子,庞子的脸上这会儿尽管也泛出些许尴尬之色,但终究还是不明所以居多。
陶沝犹疑了一会儿,慢慢走到床边的那张海棠凳上坐下,率先开了口:“你身子已经没事了吧?”
“嗯……”坐在床上的草闻声点点头,却仍是没把脸转向她。
“那就好!”陶沝也懒得追究他的这种无礼态度,自顾自地接茬往下道:“听……今儿个是你自己想见我?”
她故意把“你自己”这三个字咬得特别重。而草这次答话的语气也明显比上次肯定了许多:“嗯!”
陶沝见状微微滞了滞,看来这孩子果真是有事找她。当下又赶紧追问:“你见我是有何事?”
草咬咬嘴唇,终于转过脸来对上她的视线,支吾着提议道:“我能单独和你会儿话吗?”
陶沝眨眨眼,没想到他会当着另外两人的面提出这种要求,但随即想想他应该只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于是便转过头去朝绿绮和庞子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会意出门。
“你……上次的话当真吗?”
当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陶沝两个人,草脸上的表情看起明显有点不自然,连话的音调也有些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害羞。
陶沝猛地一怔,本能地反问:“我的什么话?”如果没记错,她好像跟他过很多话!
草闻言抿紧嘴,眼神也有些闪烁,好半天才从嘴里轻轻挤出一句:“你上次,只要我留在这里,以后就再不会被人欺负……”
“没错!”不等她完,陶沝已肯定地朝他点了点头:“只要你愿意留下,你以前的那些事情我们都可以不追究,我和九爷两人都会保着你的!”
草听罢又再度抿紧了嘴,脸上的神色也有些令人捉摸不清。半晌,他再度开了口,声音明显压低:
“那,那如果,我确实是犯了事儿呢?”
“嗨?你是真的?你犯了什么事啊?”一听这话,陶沝立马睁大眼睛死死地瞪着对方,好久才回过神来:“等一下!我们先好哦,如果是杀人放火的话,我也保不了你的!这种涉及人命的事情肯定得交给官府查办!”
见她这样一,草顿时沉默了,神情有些失望,头也跟着低了下去,良久都未再开口。
陶沝等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声开口:“你……该不是真的杀人放火了吧?”
睫毛不自然地抖了抖,草重新抬起头看向陶沝,嗫喏道:“如果我,跟这个差不多呢?”
我勒个去嘞!陶沝听得脑子里一片混乱。这孩子该不是因为一直被人虐待,被逼无奈,所以才奋起反抗、走上极端的吧?
“究竟是何事?”
“我帮他府里的一个侍妾和别人私奔!”
此语既出,随着连续三声“哦哦哦”,陶沝的嘴巴已然张成了大大的型。
哇噻——这孩子真不是盖的,居然还敢帮人私奔?!hh——要知道,像私奔这种狗血的戏码,是她以往在言情里最喜欢的桥段了!貌似她名义上的那位二姐走得也是这条路!
不得不,陶沝此时流露出的这满脸兴奋激动劲儿也直接让草傻了眼,因为他万万没想到前者竟会给出这种超乎寻常的反应。不过还没容他来得及多想,陶沝已经开始各种急切地催促他讲述详细的内幕了——
这是一个极其狗血老套的古典爱情故事。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真心相爱,但因为男方家境贫寒、父母双亡、一无所有,所以女方父母不肯同意这桩婚事,反而将女子嫁进顺承郡王府做妾,而男子也跟进王府自愿为奴,两人再度相见,发现彼此间还是无法忘掉对方,于是,在草的帮助下,两人顺利逃走了。听闻此事,顺承郡王爷自然大怒,派人鞭打草以期探出那两人行踪,草佯装不知。而这时,顺承郡王府内的另一个妾侍极力帮草话,草终于暂时得以安全。却不想,这个帮忙救下他的妾侍心思并不单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让草前去她的房间,企图逼迫他行苟且之事,没想到事有凑巧,那画面刚好被无意间闯进来的顺承郡王爷当场目睹。结果草自然又少不了一顿好打。次日,他趁看守他的那些人一时疏忽,挣扎着逃出了郡王府,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人发现了,才有了当日陶沝看到的那些壮汉当街追打他的那幕场景。
听完这个剧情上可是没有半点新颖性的真实故事,陶沝不免有些唏嘘。她原本以为言情的剧情是很难出现在现实里的,但现在看来,现实似乎比还要更加狗血的多。难怪草当初第一次看到她解他衣扣时会给出那么敏感强烈的反应,还有那些壮汉在她当街救他时的那些话,如今想来,那根本就是话中有话!
再想想,陶沝又有点为草的遭遇感到不平:“你当初帮那两人私奔的时候怎么就不想着也替自己打算打算,他们一走,你若再留在那府里肯定是没有好结果的,一旦被人发现是你在里面帮得忙,那你一定会成为那两人的替罪羊的!”
草咬咬嘴唇:“其实,我当初也想跟他们一起逃的,可是出门前却被守门侍卫给发现了,所以我就出主意让他们两人先走……”顿了一下,又轻声继续:“那个哥哥之前是和我住同一个屋的,他待我很好,我……”
“笨蛋!若他真待你好,就不会丢下你不管你的死活了!”听出他这番话是在为那两人辩解,陶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气呼呼地跳起身冲他不计形象地大声吼。原本她还想再添一句“要不是我,你很有可能就被他们打死了!”,但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只无声地冲他瞪眼生气。
“不,不是这样的,他们并没有不管我……”看出陶沝这会儿是在为他生气,草原本淡然的脸上也泛起了一抹极浅极浅的温暖笑意。“作为回报,他们也帮了我一个大忙,那位姐姐帮我从王爷那儿偷出了我的卖身契,所以,我现在也算是自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