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嬷嬷是茜娘身边的红人,茜娘小管不住嬷嬷也是必然。”大嫂俯视着地上的嬷嬷,用着我听不大清楚的语调说着什么话。以我如今的角度,我只能看见嬷嬷对我做着,千万不要出来的口型。我的脚已经跨出了一只到外头,奶娘的头就叩得更响了:“都是鄙人的错,和姑娘没有一分关系。是鄙人自己,仗着年轻貌美,做了下贱的事,望大夫人看在鄙人也是尽心尽力服侍主子的份上网开一面。”
我咬碎了嘴唇,刚想踏出另外一只脚时,一阵酸麻让我没了力气,只能呜咽着祈求奶娘别再说了。
“我也是明白人,自会在国公爷面前给嬷嬷说些好话,只是要看嬷嬷知不知道怎么做了。”大嫂摆摆手,叫四面候着的家奴上前重绑奶娘。
“鄙人也不知还有没有那个福分能再见一次茜姑娘。”奶娘说这话的时候,余光还是在看着我,我一滴泪无声无息中划过脸颊。
“姑娘好,鄙人就好”最后那句话,是自问,也是自答。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瘫软,为什么,自己没有勇气站出去说清楚,是什么让奶娘这么诋毁自己,一定和我有关,不行,我要去找大人。
我支撑着弱小的身子,全身的血液因麻木还没有流畅,咯着得双脚早不是自己的了。穿梭在丛林间,我仔细寻找刚才两人留下的证据。可是,有心人下的套子,又怎会留下捕兽闸。忘了是怎么回到了屋子,也忘了是怎么褪去的衣裳,只有外头喧闹的议论声告诉我,这一切,不是做梦。
“姑娘,秦嬷嬷被抓起来了。”吉香还是咋咋呼呼得跑进来,就见我一身光溜得裹在被子里。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我吞住了话,吉香不是奶娘,她不是能掏心掏肺的人:“给我熏套热乎的衣裳,我去大人那看看。”
“是。”
无论如何,总还是要拼上一拼。奶娘,你一定要等我。
“说来也真是无奈,我不过是叫他们把她关在柴房里,等大家问起的时候再带来问话。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撞墙去了。”
我脚一软,跌坐在地,身子不住控制的颤抖,发狂似得拽着大嫂的袖子痛苦道:“为什么要逼她,为什么……”
“茜娘,我不是也才知道吗,你看,环儿还是气喘着跑来告诉我的。”大嫂摆脱了我的手,一脸愧疚得直叫我恶心。
“奶娘自始至终都是最自爱,最守规矩的人,为什么不给她机会,为什么啊!!!!!!!”我愤怒得想甩那张丑恶的面孔,却奈何,人小,根本连领子都够不着。
国公夫人抱过狂躁的我,握在怀里:“你最是善良不过,恶仆又怎么会给你知道。你大人刚睡着,咱们轻些。”
委屈的泪水喷涌而出,我打开国公夫人的双手,连带着往昔的苦怨都集聚于心:“都是你们的自大,自以为,害了最爱,最疼我的人。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第四十四章 再不复往昔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茜娘带下去好生安置了。”大嫂是最冷无情的,发着令的时候还不忘在国公夫人耳边打秋风:“大家,到底不是嫡的,总不是一条心。”
我的泪水脱线般滚烫泼溅:“大嫂好嘴巴,是不是奶娘就是被你活生生逼死的!你为什么要支开我,怕我说真相吗?”
“什么真相不真相的,当是秦嬷嬷亲口承认的时候周围可是有五六个人围着,再者我若是栽赃又何来的机会?”她的冷静辩驳无一不体现着阴谋背后操纵着的人有多心狠。
“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你这么做的!”我张牙舞爪的样子吓坏了国公夫人。
大嫂眼底竟是嘲笑却神色忧伤:“茜娘莫恼了,你还小不懂那些人情世故,你和秦嬷嬷感情深厚大嫂是知道的。我会吩咐下人好生厚葬了她。”背对着国公夫人的面孔,满是狰狞得狠色:“若不是齐芳告诉我你和酒娘,莺娘好,只怕我都要被你这小蹄子耍得团团转。要怪只能怪人都是有软肋的。”
我吐了一口唾沫在那张不堪的脸上:“人面兽心。”
“够了,茜娘,你不要将我对你的仅剩的好感都消磨殆尽了。桂嬷嬷带她下去。不得我令不准出屋。”自始至终,国公夫人根本就没有相信过我,即使我哭得再撕心裂肺不过就是遂了那些个恶人的愿。
我用恶狼般的眼光对着大嫂千刀刮去,不甘,却又无能,拼尽全身的力气我只有扬天嘲笑:“自古有因必有果,万恶到头终有报。”我被架着的双手双脚都绑紧了红晕,却硬是没再掉过一滴泪。
门口张望着得诠郎大声呼喊:“母亲,茜妹只是一时伤心悲头,无意冒犯,还望母亲从宽发落。”
“小少爷,无事就别凑个热闹了,早些休息吧。”桂嬷嬷领着两个架着我的粗实婆子,经过诠郎的时候最是冷漠得劝告。
“嬷嬷,你到底还是怪我把桂林留在家庙吧。”道完,我思量到这欢欢相扣中,竟不知已得罪数人。
“老奴不敢。”话说的恩正,反倒更确定了我心中的疑虑:“哥哥,我没事,你回去吧。”我动动手指头,指向里屋,希望诠郎能明白我的意思。
诠郎拱手对着桂嬷嬷做了一礼:“还望嬷嬷能找个暖心人替了秦嬷嬷照料茜娘。”
“自是会的。”她侧了一下身子,变了原先冰冻得脸道:“国公爷今日喝了安神的药早就睡了,小少爷还是不要去叨扰的好。”
诠郎半是尴尬又带有无措:“知道了,快些送茜妹回去吧。”
秋风向来都是寒意透骨,此时,我却是觉得再没有什么能直达我心底冰窖处的。我迷茫的目光扫过诠郎,做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唇语:“谢谢。”全家我唯一能信任的还有谁呢。
自从那夜里嬷嬷的死已成了不可挽回的事实,我就天天把自己沉浸在梦里痴傻得过着。有好些日子吉香背着我吃了国公夫人送来的干果,或是把吃剩下的冷饭冷菜给我,再者寒冬里我屋子里竟比外头更冷上几分,我却只能抱着奶娘最后给我做的冬衣呆呆得望着那个太阳照射的门边。
“姑娘,你可要节制些吃食了。”“姑娘,你看看鄙人新画的花样如何?”“姑娘,今日太阳可烈了,你要不也到外头坐坐?”“姑娘别闹了啊。”……奶娘的一颦一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在那挥动着的散光里飞舞着。
我栓紧了怀里的衣裳贪婪得问着熟悉的味道,嘶哑的声音透过我的魂魄:“奶娘,我冷。”
此刻,只有呼呼得北风吹再耳边摩挲着回答。奶娘再也回不来了……我又把脑袋埋藏在棉衣里,不让泪水流逝得太厉害。
“姑娘,你快些醒醒吧。国公爷怕是要不行了。”我正沉睡在被奶娘呵护着的美梦中,一个激灵,全身一跳。
吃力地睁开红肿的眼睛,因不敢迎看阳光,只能眯起眼角瞅瞅:“月牙儿,是奶娘回来了吗?”
“嬷嬷若是真活着瞧你这样,只怕比死还难受。”月牙儿也是冒着胆子偷偷跑进屋给我送信的,只敢轻声细语的把脑袋挨靠着我说道。
我裹了一下奶娘的衣服,实不想从回忆里抽出。月牙儿却是又进了一步说:“我那日听见吉香和她娘说,奶娘的死都是三爷的小妾栽赃陷害的。姑娘难道不给奶娘伸冤吗?”
“我早已知真相,奈何最主要的那人不信我。你觉得我拿什么去证明,又或者说证明了有什么用。”我幽幽的飘出一句算是应了月牙儿的一片好心。
月牙儿见我终是脑袋还清楚:“姑娘可知道大夫人说的厚葬是如何葬了?”
“嬷嬷本就死的不明不白,大夫人又怎么可能会真的诺了自己的话,早是卖给了做阴事的让其永不得超生。”月牙儿愤恨得撕咬着嘴唇,艰难得吐出最后几字。
我原也是不信这种东西的,可我自己都能魂穿重生,又怎么能不信:“畜生,只怕她是担心自己做了恶事,造报应吧。”
“姑娘,你能恨就好。”月牙儿上前给我顺顺气,却又垂下了脑袋:“这几日府里都没有人来看姑娘,姑娘都不起疑心吗?”
“他们都不相信我,又怎么会来看望我这个魔怔的傻子。”
“那小少爷呢,往日里他和姑娘是最亲的。”
“你有话就说,别一点一点的循序。”我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想起在梦里听得的那句话,无声的凉气从脚底直冲脑袋。
月牙儿忙跪在地上:“姑娘,你快去看看国公爷吧,怕是就这几日的光景了。”
我本是一手撑在床上勉强坐起,如今,却是麻木了双手,喃喃自语:“不会的,大人不会离我而去的。”
月牙儿只敢小声哭泣,耿耿于怀道:“姑娘生了病后,吉香就管了院里的事,里面的消息送不出去,外面的消息送不进来。”说完又喘口气偷瞄着我的脸色:“多数人都是和吉香亲厚的,都选择背了主。”
“我生病了?”
“是啊,姑娘从嬷嬷出事后开始没日没夜的烧着,佟大夫忙着给国公爷看病,大夫人只打发了个老中医来瞧过一眼。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