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呼吸短了一截:“你告诉她了?”
籍郎点了点头:“酒娘的出价比我高了一成,执意要三间铺子。地主无法才匆匆派人又寻了我回去。”
“酒娘自来口风严谨,应当是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定下心,复而又道:“倒不如叫酒娘一并也如一股得了。”
一想到这,籍郎心里就有些发毛,渗渗道:“和酒娘一起来的,是笑颦县主。”
我左手紧握住右掌,面露出一丝笑容:“笑颦县主好像和崔家的人很熟。”
籍郎听了我的话,抬头望我一眼淡淡道:“康王爷和我祖父是忘年交,小时候也想定亲来着。”
我神色怡然得听着,抓了搭在身上的薄纱,起身走到临窗的榻上:“山琴来了这么久了,你不去看看她?”
雨水滚过屋檐头的瓦砖,一滴一滴,一声一声,清晰可闻。
“你在生气?”籍郎顿了顿,悠然问道。
“没有。我只是想,她怎么也是从大家身边出来的丫头,你这么干晾着,面上过不去。”我僵坐在榻上,缓缓道。
籍郎丝毫不以为意,笑了笑:“母亲不是还想给我说亲吗?如果我现在身边莺莺燕燕驻扎成群,传出去。大户人家的姑娘谁能愿意嫁进来?”
我依旧不发一言,面色淡然,双目空洞无神得望着被合上的窗户。
“你今天是不是见到了什么人?怎么魂不守舍的?”籍郎这才发现我的不对,跟着走到我对面。
“莺娘今天带了水欣县主过来找你。”我忍耐不住,终于吐出了压在心底的话。
籍郎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原来,你是吃她的醋啊。大可放心吧,早前我不就和你说了,她中意的是表哥。”
我丧气的眉角抛出一缕目光,原先没见到人,也许我也会这么认为。但是现在我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水欣的目标是我眼前的崔玄籍。
“如果有一天,水欣县主说,她要做你的妻。你会怎么办?”我面露淡然,冷冷问道。
籍郎目光冷彻似冰:“你不相信我?”
我冷哼一声,闷不作气:“没有,我只是说如果。”
“没有这种如果。”籍郎定然大怒。
我扶着腹部,怪腔一笑:“我不过是个假设,你何必这般认真。倒似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在里头。”
籍郎缓缓松下肩头,不徐不疾的伴嘲一笑:“你竟是这样想我的?亏得我给你奔波数日,还得罪了酒娘。”
我一时心高气傲,强忍着哭意:“你既然这般不情不愿何必废那些功夫。从今日起,这些事就不劳你再费心了。”
我喉头咕噜了几下,明明,我不是这个想法,明明我不想这么说的,可偏偏,这张嘴,本能的反击了他的一切好意。
对面的男子阴沉着脸,愤恨得一脚踢翻身边的椅子。从来没有过巨响的动静,外头的丫鬟都纷纷凑热闹张望着。
我一直憋着,就是没有说出一句软话。籍郎的目光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顷刻间,他的一转身,一跨步,我们之间的鸿沟无声产出。
他临近门口的时候,还是微微转过身看了我一眼。我故作一气,低沉着,没讲话,也没看他。
“巧人,你去看看山琴可歇息了。”籍郎在院子的转弯口,不冷不热得说了一句话。
我心头揪紧,一阵窒息。
“多是茜娘照顾不周,还望二爷多谢体谅。”我在他走到窗口的边上时,缓慢说道。
他的步子明显慢了一拍,却又提起脚。
直到人影都看不见了,我眼眶里的泪水珠子才散了线,滴滴落下。
丫鬟们都敛声屏气得散开,王嬷嬷打了一盆温水,搅过帕子递我:“不管二爷做错了什么,这大雨里的,就这么走着明早肯定得病。”
我压着嗓子,才想起来外头下雨的事:“晚些,煮点姜汤给他送去吧。”
话音一落,我又紧道:“他哪里需要我关心。给他送药,伺候的人比比皆是。”
我这厢才刚说完,外头就响起一个小丫鬟的声音:“姨奶奶,山琴姑娘想借小厨房一用。”
我面色铁青,气不打一处来,紧拽着衣袖:“用吧。告诉山琴姑娘,伺候好了二爷,我定会和在老夫人面前多替她美言几句的。”
小丫头刚回去没多久,后院里就传来碗摔的声音。
王姨看着我冷清的模样,连连叹气:“这又是何必呢?既然有了误会就去解开,为何要越缠越紧?到最后万一解不开怎么办?”
一席话,让我幡然想起前世自己的死因,又是痛心,又是懊恼:“解不开,那就剪开。”
道完,我便满腹委屈得趴在桌上死命哭泣。想把这几日来的所有恐惧都倾泻出来。
雨声盖过了我的声音,但我却清晰得听到男女苟喘的声音。
我泪湿枕巾,茫然无措的双目紧盯着楠木床顶。并蒂的莲花好像在滴血一样。
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终于熬到了天明,不光光就我一人,连着巧人也是顶着一副浓重的黑眼圈。
巧人低着脸,不敢抱怨,仔细得给我梳洗。
张良子猛踏了双脚进门,拉长着脸愤恨道:“一整夜不让人睡就罢了。一大早又是让我给她换水,又是给她梳洗的。我可是姨奶奶你的陪嫁,凭什么那么供她差遣?”
我拿着帕子的手一怔,随即又安慰张良子道:“就今儿一天。晚些我去老夫人那替她讨一个丫头就好了。”
我话音刚落,那山琴就在我屋门口大呼小叫道:“张良子呢,这丫头怎么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第一百七十章 索讨得羞辱
我还没开口说让山琴进屋,她就扭捏着细腰,一手用帕子捂着嘴,一手掀起薄帘。
我闻声,转身望去。
不同往日,山琴一袭妇人束腰青色衣裙,紧挺的胸部看着很是撩人。以往双环的丫头发髻也利落得梳成了同心髻。
山琴有意无意地拂过头上的玉钗:“这还是今早二爷给我插的。可是歪了?”
我垂下眼帘,挤出一丝微笑:“没有,很好看。和姐姐的妆容是极相配的。”
道完我便转过身,刻意不去看她。
山琴得逞的大笑一声,又凑着身子离我近几步:“我自小伺候二爷,自然是尽心尽力。昨儿妹妹那声叮嘱真是白费口舌。”
我将帕子抹过脖颈:“既如此,姐姐就当没听见吧。”
帕子落入盆中,山琴猛得一踢:“二爷不在妹妹身边,妹妹就不知道早起了吗?这估摸着是快过了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了吧?”
对于山琴的种种刁难,我都忍气吞下,自知她生性娇烈,我若反击,就怕她下一脚踢得就不是盆子了。
张良子看不下去,掰开山琴握住我手臂的爪子:“山琴姑娘怕的红帕好像忘了拿了吧。”
身后的女子这番才咬了牙,四处摸索,半响才急急忙忙出门。
巧人搀扶着我,红了眼睛:“姨奶奶作何要受她的气,再怎么样,你是姨奶奶,她只是个通房。”
我哀叹一声:“我不能拿我的孩子犯险。山琴的性子……一旦惹起事来,定是不管不顾的。”
王姨收拾水盆,起身后又接着道:“如果真出了事。就是姨奶奶再怎么辩驳,没护住孩子,二爷,老夫人只会怪罪于姨奶奶。”
听了王姨的话,我心里好受了许多。
等到巧人和张良子都出了里屋,王姨给我梳发时又道:“姨奶奶刚刚忍下是万幸的。只怕刚才山琴姑娘是有意惹你生气的。”
我吞下一口气,静静听着王姨缓缓分析道:“刚刚姨奶奶称呼山琴姑娘为姐姐,山琴姑娘一脸自傲,半点推脱都没有。想必她一定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既如此她断不可能就为了显摆一下二爷的宠爱就特意一大早过来搔首弄姿。”
王姨分析的头头是道,我找不出一点辩驳的理由。心有余悸的恐慌,恰幸得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还是要王姨,才能看得分明。”
王姨浅浅一笑,给我插上珠花:“是姨奶奶今日不在状态,不然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张良子都知道,姨奶奶怎么会不知道?”
我闻声一怔:“可是刚刚巧人问我……”
“老奴觉得,巧人只怕有些不妥。”王姨凝重得望着我,缓缓点头。
我瘫软了身子,不敢相信:“至少她到现在,都没有想伤害过我的孩子。”
王姨没有搭话,而是给我披上了锦纱:“不能有害人之心,但一定要有防人之心。姨奶奶,即便为了孩子,您也应该多备一个心眼。”
我只觉得近几日的疲劳全部冲到了脑顶,沉不住的疲乏让我身子颤抖了几分。
“王姨,我做错了吗?”我揪着自己的领口,不确信问道。
“老奴是觉得,这夫君就是天,即便天要下雨,您也必须得接受。更何况,二爷对您算是极好的了,往日里事事依您不说,就连您说要和莺姑奶奶合伙开铺子,二爷也是一口答应,还给您任劳任怨得跑腿。姨奶奶,这钱,可是都进您自己的口袋,二也是一分钱也不沾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