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郎眼瞅着王嬷嬷给我上药的手搓拭着脖颈,略有不自然,浅浅道:“你收拾利索了再下来也不迟,我先去看看。”
我嗯了一声,微微点头。
直到籍郎的背影渐渐消失,王嬷嬷才凑到我跟前道:“姨奶奶近日来可有奶涨?”
我含了一下薄薄的嘴唇,娇滴滴的红着脸回:“是啊,我又不方便和别人说。”
王嬷嬷慢慢放下手,方道:“我看见姨奶奶走路时,手有意无意地遮羞前部,也就问了这么一嘴。这些都是怀孕初期正常反应,姨奶奶不用害羞,若有什么不舒服的,以后也只管跟老奴我提啊。”
我揽着王嬷嬷的手,沉住一口气:“若不是碍着规矩,我还想叫您王姨。”
王嬷嬷固然知道我话中的意味,反握住了我的手,温柔一笑:“老奴知道,要不是自己的一己私心,现在这份苦头,姨奶奶是不该吃的。”
我闻后,满是疑虑,但恰好有管事在外扬声:“二爷,夫人派了软轿说接姨奶奶进屋。”
王嬷嬷忙掀起车帘子,果真见到一顶楠木软轿,身边配着四个小厮。籍郎已经替我欣然接下这份好意,王嬷嬷却暗暗对我摆摆手。我搭着巧人的手下车,忙召唤管事过来,笑容灿烂道:“这万物复苏,我性子越发好动。听闻府内有一处梨花堂,我若坐了轿子岂不白白可惜那处美景?”
管事弯曲着腰,对着我行了问好后,眼角看过一眼一旁的籍郎。直到籍郎默默颔首,管事才屏退了小厮:“既如此,就由在下领着二位游览吧。”
籍郎抿了抿嘴角,没有推却。由着仆人前头开路,我和王嬷嬷紧随其后。
巧人跟在一旁,不解道:“姨奶奶身子确实不便,用软轿也不会招揽什么碎语的。”
“若只是姨奶奶单独来坐轿子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异议,但现下是二爷跟着的。若是姨奶奶坐轿了,那二爷呢?在后头跟着?”王嬷嬷无奈的一笑。
我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由暗自感叹,这还是老人家考虑得周到,又懂得进退之度,于是我又庆幸了几分。
江府倒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是相较于寒冬腊月里的萧条,那春季就是真的莺飞草长,鸟语花香了。
府内四处都可以说是花的海洋。有团绕的海棠,有并蒂的茉莉,有朵大的杜鹃,各色品种络绎不绝,此时都井然有序的整齐摆放,由高往低,由白渐红,花团锦簇,煞是好看。
我们正望的出奇,很是赞叹的时候,莺娘挽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缓缓从西侧们而入:“我说怎么迟迟不见你人来,原当在这里赏花呢。”
我刚想转身,屈膝行礼,莺娘身边的女子就欢天喜地得跑过来,挤在我和籍郎之间,热络的挽着他的手臂:“籍郎,你怎么最近老是躲着我?”
因着她身子比我壮一些,靠过来时也是毛手毛脚没顾及到我,我怕头饰勾到她的辫子,不由的后退一步。谁道,一失足,撞到了一盆根种的茉莉。
“茜娘!”籍郎反应迅速,连忙推开女子,一手环抱我的腰。
莺娘看着笑嘻嘻得咂嘴:“二嫂真紧张你呢。”
我收起被压倒的裙角,赶忙唤巧人过来帮忙扶花,复而才转过身愧疚道:“今日一天脑袋都发昏,连站都没站稳。莺娘可别怪我砸了你的花。”
一旁气鼓鼓的女子,愤恨一跺脚:“籍郎,你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瞧着人家姑娘眼泪汪汪,动情得指责了一句:“二爷,人家叫你呢。”
可偏偏这句话,落在人家眼里,我就是在吃醋了。
“要你多管什么闲事。好好的,怎么就连站都站不稳了。难道我母亲说,你是狐媚子!”小姑娘又是哭,又是骂的。
莺娘连忙捂住她的嘴:“刚还说好了,只是见见人,不会重伤别人,怎么又这样讲话了。”
籍郎阴沉着脸低低道:“这种不伦不类的话,也只有你母亲才会说的出。”
我心头一颤,刚想说什么,王嬷嬷就咳嗽一声:“姨奶奶不宜久站,不如进屋说话吧。”
徐嬷嬷闻声,连忙附和:“是啊,这刚满一个月,最是要紧的日子,还是注意点好。”
莺娘看我一脸内疚,也是无奈,对着哭泣的姑娘道:“你人也见到了,话也说了。我有些事要和我二哥他们讲,你若没什么要紧事先回府吧,过几****再过去看你。”
徐嬷嬷赶紧规劝:“快收收泪吧,一会儿要是回去叫康王妃看见了,定是不会再让你见崔家的人了。”
徐嬷嬷特意强调了一下崔家两个字,那小姑娘便立马收了泪,朝着籍郎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籍郎,大人一直说想见你,他希望你有时间就多去我们府上坐坐。”
见眼前的姑娘凄楚可怜的样子,我上手轻轻推了一下籍郎的臂膀,他才缓缓开口:“嗯,知道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开铺子
刚送走那个姑娘,我就难不住性子,亲昵得挽着莺娘的胳膊,问道:“康王妃?那姑娘是县主?”
莺娘迟迟不答我的话,也不与动弹,只饶有深意得望着籍郎,笑说:“颦儿今天一大早就过来求我,说一定要见到你本尊。”
籍郎的脸色越发难看,由来一阵恼怒,对着莺娘怒说:“她要见,你就让她见了?那娘让你再嫁,你怎么不嫁?”
这话说得心狠,我赶忙拉扯住籍郎:“好端端的生什么气,莺娘和你开玩笑你没看出来吗?”
莺娘被籍郎说得气红了眼,我赶忙又跑到她的身边软言相劝。
望着自己亲妹妹潸然落泪,籍郎脸上的恼怒顿时少了几分,略有些愧疚:“那丫头就爱胡闹,你也跟着她一起闹?”
紧接着又是一副怕莺娘没心没肺的样子,籍郎又加重了一句:“你也听到刚刚那丫头说的话了,康王妃不是善类,和她们,你能离得越远越好。”
我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可以计较的事,但是看着莺娘哭得越发伤心委屈,我就来了气:“够了,莺娘已经够伤心了。不过就是见一个丫头,若真没什么,你怕什么啊。”
籍郎果然听明白了,淡淡瞥了我一眼,微微抿紧了唇齿,吐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我一听这话,暗道不好,素来籍郎都喜欢跟我吃闷气,又是个脸皮厚的主,我当着莺娘面这般数落他,准让他记仇了。随即我又皱着眉头,做出暗示。
巧人眼神灵敏,立马道:“姨奶奶一早就道有许多话和莺姑奶奶讲,二爷不如先回府吧。”
既然有了台阶下,籍郎面色便缓和许多,扫过一眼莺娘:“你照顾着点茜娘。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莺娘闻声抬头看了我一眼,再怒瞪籍郎:“我就是把她吃了又怎么样,你就干心疼去吧。”
我牵着莺娘的手,立在她身后对籍郎摆摆手,做口型:放心,回去吧。
悄摸着,籍郎给了我一个尽在回来的唇形,我才和莺娘转身往府内走。
等到莺娘哭声渐弱,我才缓缓问道:“怎么今日一直没有见到狄哥?”
徐嬷嬷跟王嬷嬷走在后头,小声道:“昨日崔二老爷家的嫡孙田哥来玩,和狄哥起哄说自己府里来了几只王八,两人争着吵着要赛龟。本来今早夫人要带狄哥去崔二老爷府上做客的,可偏偏路上碰见的笑颦县主,硬吵着闹着要来做客。狄哥是后儿田哥特意派人来接去的。”
我想着一点点大的两个娃子塞乌龟就实觉着好玩,频频笑道:“我倒有些想亲眼瞧瞧他们两个塞龟的情景了。”
一时阴沉着脸的齐芳,见我如此好笑,难免有些戚戚然:“我在这伤心,你倒乐得听笑话。”
我默了默,道:“你们兄妹俩吵架,一个是我的夫君,一个是我的知己,怎么吵,伤心的都是我。”
莺娘不答,我望着她应当也是知道了,突得极其愧疚解释:“我真不知道那丫头见你是为了故意气你,若早知如此,我定是连府邸都不会让她进的。”
“诶,没必要这样。窈窕淑女君子都好求了,更何况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小姑娘喜欢,才能证明籍郎是真的优秀啊。”我有心开导莺娘,认真得望着她眸子一字一句道。
走着走着,我们两人竟来到了刚刚错过的梨花堂。“一树梨花压海棠。”我望着满园美景,不禁赞叹。
“你可是再说你自己?”莺娘对我的才艺微微有些惊讶,随即又笑问。
我嘴角微微翘起:“不是。不过是说着满园春色都抵不过这一棵梨花的伤感。”
“你若喜欢,我们就在亭中闲聊如何?”莺娘更亲昵得弯着我的手,偷偷眨眼,“今儿狄哥不在,我也能偷一个闲。不如我给你弹一首曲子吧?”
当年一曲牡丹亭惊鸿舞,我至今都历历在目,事别十几年间,莺娘的琴依旧是那把涂漆伽陀罗木,只是上头,却多了一对栩栩如生的青鸟。我想着青鸟又有莺的意思,便明白了篆刻之人的含义,羡慕道:“郎情妾意,就是阴阳相隔,你们也无时无刻不如影随形啊。”